王路回到家后,让陈薇和谢玲搀扶着自己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独自一个人静静的坐着。
崖山实施原始共产主义制度,搞一切缴获都归共,以及全面平等的供给制,是王路自认为神来妙笔,盖因为在他看来,不如此就无法在纷争不断人人自私自利的末世开创出一个新的世界来——如果王路和别的定居点的首领一样,那么崖山的下场也和散布各地的定居点一样,充沛着争执、仇杀、阴谋……如果王路追求的是一个率人相食的队伍,打造一个利益至上的崖山,那最先被灭的肯定是自己一家人。因为自己不够狠,不够毒,不够无耻。
这个绝对平均化制度实施以来,总的效果不错,王路甚至暗自得意,能这样快就收拢来自四面八方不同利益诉求的人们,都是这个制度的功劳。虽然个别部门有吃大锅饭人浮于世的苗头,但在武装部为首的纪律整顿下,很快消于无形,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镇外丧尸遍布,其他强力定居点虎视眈眈,如何是马放南山太阳晒屁股的时候,都能全心全意努力工作。
王路原以为,这种桃源似的生活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他还要依靠这制度从基地来收买人心,可没想到,崖山内部居然这样快就出现了反对平均主义的论调,而发出这声音的是曾经受益于这一制度的旧人们。
果然,既得利益者是最大的顽固派啊。稍一碰到他们的蛋糕,他们就会激愤地跳出来,混然不顾这蛋糕又是谁给他们的。愚蠢!短视!自私自利!自以为是!贪婪!
王路越想越愤怒,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直想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向墙壁砸去——这群不要脸的东西,也不想想崖山是谁创立的,他们自己刚到崖山时,不也一样连条底裤都没有?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就居然给后来者甩脸子,装高贵冷艳!我呸!真该让这些家伙被丧尸给吃了,他妈的,丧尸还知道有饭大家一起吃咧。这种人,不死没天理了!
王路在愤怒之余,有种深深的绝望,人类到了这一地步,眼看就要灭族灭种,可依然还是有那么多人勇于窝里斗,对同胞这样残忍,叫着种种高尚的口号,其实却是泯灭人性,猪狗不如。
这样的人,都死了吧,我宁肯成为一只智尸,也耻于为这样的人!
王路混没注意到,他眼中的红色越来越浓,红润的嘴唇不知何时浮上了一阵黑死色,如果冯臻臻在现场,她立刻会感应到,那股狂暴的脑电波,又在王路的意识之海深处,蠢蠢欲动。
门被笃笃地敲响了,王路突然被惊醒过来,他粗暴地吼道:“谁?!别来烦我!”
门外陈薇低声道:“封所长、陈老伯、车永波、张梅丽等几个部长都来了,有事找你。”
半晌后,门嘎一声开了,王路一拐一拐走了出来:“扶我下楼。”
楼下,除了裘韦琴在野外工作,几位部门领导全都到了,王路知道他们必然是为那批新人而来,忙吩咐谢玲倒茶,自己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调节了一下刚才独自在书房里的恶劣情绪,这才勉强笑着道:“我看样子要搞个专门的办公室,要不然你们一有事就来我家,我的茶叶都不够自己喝的了。”
王路的办公室从没有固定过,起初在龙王庙,后来征用过卫生院的院长办公室,到镇上安居后,就多数在自己家内,一般的小事都是在各部门开个现场会就解决了。
车永波道:“这事儿是该办了,现在各部门分散办公,有什么事还得到处找人,是不方便,我看,干脆就拿鄞江镇政府的办公楼用好了。”
王路也只是随口一说,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车永波还当件正经事,言下之意,他平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王路心中又是咯噔一下——这高墙厚院门禁森严,就是脱离群众之始啊,关在装修精美的办公室里,能接触的只有司机和女秘书,不腐败也腐败了。为什么以前总强调要管好“身边人”?那是因为领导的身边没有普通群众,只有拍马小人。接触不到群众看不到群众的疾苦,哪还能干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