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与西部军区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策反与挑动之类的阴谋,几乎在西部军区的每一个作战单位都能闻嗅到隐隐气息。在保持名义上接受领导的前提下,政监委员的影子已经深入到每一个中队。第三集团军不可能拒绝,只能在现有制度之外,另外安排一条能够确保控制部队的暗线。也正因为如此,尽管政治监察委员会从不放过任何机会,对任何值得“争取”的对象进行策反,收效却不是很大,在加上必须有足够军事力量防御来自欧洲方面的威胁……久而久之,红色共和军东、西两派的政治格局,也由此变得越发微妙。
林翔并没有为难池凌——一个营,的确是这个身为步兵团长上校军官所能付出的“筹码”极限。调换人员数量太多,很容易引起集团军司令部的注意。但即便是他目前答应的部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所有军官调派。毕竟,偶尔几个人的位置改变,与数十、乃至上百人的大规模变换,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没关系!你可以从局部开始着手。一个中队,一个小队,或者一个边境哨所,一个观察点都可以。只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我想……委员会方面对此完全可以理解。”
林翔微微地笑了:“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
这种笑容在池凌看来,显然有着另外一种潜在含意。
威胁、轻蔑、还是暂时隐藏在平和淡漠的表象之下,随时可能爆发的残忍与冷酷?
政治监察委员会,是永远笼罩在红色共和军所有成员心头的一座沉重巨山。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垮塌,将自己活活压死、埋葬。
池凌忽然发现——自己曾经以为稳固的一切,在林翔那双咄咄逼人的瞳孔注视下,竟然是如此脆弱、不堪。
没错!步兵二团的确拥兵上万,远远超过旧时代一个师的编制,绝大部分军官都能服从自己的命令,从某种意义上说,步兵二团其实相当于自己的私军。可是这又怎么样?贫瘠的土地没有任何收获物,没有来自新京方面的物资补给,步兵二团连一个星期都支撑不下去。更何况……集团军司令部也因为相同的缘故,不得不向新京低头。一旦有所异动,被扔出去当做谈判筹码的……永远只会是自己。
池凌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内务部卫兵押上政治法庭宣判枪决,妻子、同事、一大批同属军官被冠以“反革命”罪论处,至于儿子、女儿、父母……其结局,不是远逃荒野被活活饿死,或者成为流民、暴民的食物,就是被关进监狱,成为垦屯人员累死在干枯苍茫的废土。
“当然,最后的选择权,依然掌握在你的手中——”
林翔的目光平静、柔和,最后这句话也丝毫听不出强硬或者威胁的成份,平淡的完全就像普通模式下的正常交谈。可是,池凌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冒出森森寒意,似乎已变成完全透明,在那双黑色清澈的目光注视下,整个人已经变得完全赤裸。最可怕的是……他,他,他似乎能够看穿自己的心,看穿自己的大脑,毫不在意自己正在激烈碰撞的思维概念,而是冷漠地等待着自己做出最后抉择。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池凌脸上的肌肉不断扭曲,眼睛几乎要凸了出来。他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林翔,过了几分钟,猛然从椅子上跃然站起,双脚在地板上重重一顿,以标准的立正姿势站直身体,充满各种痛苦与无奈表情的头颅低垂着,彻底放弃内心深处那点仍在苦苦挣扎的傲慢与尊严,声音沙哑地说:“阁下……我……我……我将,服从您的任何命令。”
“不是服从于我,而是服从于伟大的党,伟大的领袖!”
对于池凌的态度,林翔显然非常满意。他微笑着更正对方话里的错误:“我们,都是领袖指挥下的革命战士。希望你好好记住这一点,至关重要——”
池凌机械地点了点头。此刻,除了顺从,他脑子里再也没有第二种多余的想法。傀儡虽然必须由别人操纵,却能够保证自己以及家人的安全。
“就按照你刚才所说的,先撤换一个营的军官。当然,动作尽量轻微一些,不能被外人察觉有所变化。完成这一切之后,我会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上报委员会。呵呵!上校,我非常期待你肩膀上的阶级徽章,被晋升成为准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