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利度被马撞了一下,背上肋骨断了两根,好在他身体结实,从土丘上滚下来时滚入一簇灌木里,侥幸逃生。饶是如此,他也躺了好半天,才勉强重新站起来。只听外面的喊杀声渐渐向东移去,他知道自己的手下能对付骑兵的没有几个,对方一定已经冲过了顶马桩。再往东就是一片开阔的土地,更没法防御骑兵,事到如今,只有拼命了。他喘了两口气,咬牙爬出灌木,向喊杀声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到处是尸体,绝大多数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妇孺老幼,伏利度心中狂怒,待跑到顶马桩的位置,见有四、五名骑手和他们马匹的尸体,马身上还背着弓箭。伏利度取下弓箭,猛跑了一阵,爬上一个小丘,只见小丘下,四五十名羯人正在力战二十几名骑手。
那些骑手虽然人少,此刻仗着高度和速度的优势,占尽上风,在一干羯人之中纵横驰骋,大刀之下不停有人被砍中,每匹马身上都沾满了血。那些羯人只有十几人是士兵,懂得如何对付骑兵,如何在马匹冲撞之下逃生,其余的普通百姓只知道拿刀乱砍,哪里是骑兵对手?转眼之间地上就躺了十几具尸体。好在这些骑兵平日里杀百姓杀惯了,也并无多少拼命的决心,见这些羯人一个个不要命地冲上来,担心暗中还有顶马桩或陷阱埋伏,不敢过于压上,只是周旋着,等后面的队伍跟上来再说。
伏利度藏身在岩石后,忍着痛,开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一名骑手背心。那骑手大叫一声落下马,几名羯人顿时围上去冲着他猛砍。周围的骑手冲上来砍翻两名羯人,但那人早已身首异处。伏利度又射了几箭,他本就以箭术著称,虽在暗中,仍然箭无虚发,一会儿功夫就射下五个人。骑手们顿时慌乱起来。有人叫道:“有埋伏!有埋伏!先撤,等符大人来!”
他这一喊,骑手们立时向后撤去。他们仗着马匹的优势,说退就退,那些羯人勉强抵挡到现在已算侥幸,哪里还敢再追。伏利度又射了几箭,但他背上的伤毕竟很重,握弓的手颤抖起来,到最后连弓都拉不开了,只有眼睁睁看着骑手们从小丘前跑过,向湖边跑去。
伏利度刚松了一口气,忽听那些骑手们大声欢呼起来。他心中一紧,四下一搜索,突然呆住了。
只见湖面上有火把燃了起来,开始时只有几支,慢慢地变成十几支,几十支……这些陆续点燃的火把相互辉映,勾勒出两艘双层大船的轮廓。
船迅速逼近了岸,浪头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拍打起岸边的岩石。岸边的骑手们拯臂高呼:“符大人!符大人!”
有些人兴奋得拉着马人立起来,因为真正屠杀的时刻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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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钰第一个奔出大门,闷着头向湖的方向跑去。小靳叫道:“喂!黑灯瞎火的,你去干嘛!”他追着跑过大厅时,石付道:“怎么了?”小靳恼道:“对岸烧起来了,妈的,到处都是火!”
大厅里躺着休息的羯人发出一阵惊呼,全都跳起身来。石付叹道:“是探路的火箭……看来他们终于找到小姐了。我们走罢。”在两名羯人的搀扶下站起身。
小靳道:“妈的,走?往哪里走?现在去不是送死吗?你们等到天明往西走是正经!”
但无论他怎么叫嚷,羯人们充耳不闻,各自快速地收起东西,男人牵着女人,母亲带着孩子,一个接一个走出门去。那刚生了小孩的母亲本来和孩子一起被留在屋里,但她不住大声哀求,她的亲人们商量了一下,还是用个破门板把她抬起走了。几个壮年举起火把在前引路,火焰在雪风中微弱地跳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小靳扯着嗓子叫道:“你们真的都疯了吗?啊?明知道是送死也去?送死真的那么好玩吗?”
石付走到他身后,拍着他的肩膀道:“是啊,你才明白?”被人搀扶着也跟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