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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留醉笑道:“我怎能做这等事?顶多是把你掼上天。”阿离没了声响,江留醉善解人意,立即道:“罢了罢了,归魂虽无仇家,可你一旦说出来,我嘴不稳,泄露出去又给灵山添麻烦。届时别人拖儿带小的来找你们治病,也是烦事。”

阿离道:“非是我不想说,我也说不清。”江留醉奇道:“他见你时,难道也蒙面或易容?”阿离随口道:“他一天一个模样,男女老少均扮过,有时我觉得是一家子人……”江留醉顿觉匪夷所思,笑道:“果真如此,难怪江湖传闻他千变万化,一家子,哈哈,你说得没错。等我告诉非花,看她怎么说!”

阿离微笑不语。像江留醉这样的人,听说了灵山三魂的名号皆想一睹真容,可这三人亦不过是凡人,甚至有常人没有的弱点。灵山大师不许那三人相认,怕的是以他们之能联手做出逆天而行的事。只因那三人均有孤零的身世,大师虽尽教化之责,仍担心他们会于某时因一事相激勾起心底宿怨。如果三人不相认,一旦遇事便可互为掣肘,一人做错,另两人总能挽救弥补。

这是老人早在收第二个徒弟时预想好的结局,他不容许弟子们犯错。阿离想,灵山上下知道此事的人很多,可有谁真的了解灵山大师的苦心?都说他害怕门下出孽徒,或者有损灵山一派清誉云云,更多的当然推断老人性格乖僻。那些名声对灵山大师而言,不过是身外物罢了,倘这三人始终置身武林风波之外,纵相认又何妨?

可惜,灵山三魂终究会牵扯到纷乱的江湖中去。试问以失魂杀手之能,断魂机关之巧,归魂岐黄之妙,怎能逃得过这滚滚红尘的盛情相邀?他们的一技之长尽是入世之术,身陷其中本就是他们的宿命。

又有谁能逃得脱这纷乱的江湖?

第二十二章 金兰

江留醉背着阿离穿梭在雁荡群山中,一路凝苍携翠,山水隐绰,两人吸尽天地灵秀之气,神清气爽。行了近两个时辰,日坠西山映红半天云霞,江留醉不禁驻足观赏,见倦鸟投林,顿起思乡之情,喃喃地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他幼时最大心愿是出门仗剑江湖,如今离家月余,却觉这里一草一木比任何一处更牵动心魂。只消望得一眼,所有疑虑烦恼尽数扫除,在这山水中一时宠辱得失都渺如烟云。日升、日落,流水滔滔东去,万物自有其来处去处,他静静站着,汲取自然中的力量。

阿离从他身后下来,扶一块石头坐了,看着江留醉鞋面磨得险险将破,道:“可惜没有谢公屐,寻山涉岭磨穿了鞋,光脚最是难受。”

提到谢灵运,江留醉想到谢红剑,心有余悸,按下心情在他身边坐定,笑道:“你这样一说,我想起谢灵运的一首诗,很像我住处的盛景。”随即念道,“企石挹飞泉,攀林摘叶卷。想见山阿人,薜萝若在眼。握兰勤徒结,折麻心莫展。情用赏为美,事昧竟谁辨。观此遗物虑,一悟得所遣。”一面念,一面记起仙灵谷中诸多妙景,唇边露笑。

阿离点头道:“他另一首诗说得好:‘有日照幽谷,五云翳层峦。’此地山峰多藏于云雾中,穷尽实比登天还难。想不到你家还要偏荒,倒像在地腹深处。”

江留醉心中一动,此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如真是归魂门下无名之辈,灵山派藏龙卧虎绝不可小觑。他故意扯回灵山道:“是啊,旁人找不到灵山三魂,不足为奇。雁荡之幽,至今无人能探尽。”

阿离淡淡道:“你总惦着他们,说他们不如谈诗论赋、舞刀弄剑来得痛快。”江留醉闻言笑道:“你想谈诗论赋,等到了我家自有我二弟、四弟陪你。那两家伙掉起书袋,比老夫子更厉害。”阿离道:“被你一说,我更想去你那里看看,究竟怎么好法。”

江留醉神往道:“师父唤它作仙灵谷,其天光山色妙处无穷,我反而描绘不出。”

阿离拍拍他的肩,打趣道:“马儿马儿快快跑,载我亲眼瞧一瞧。”江留醉佯怒,“你这家伙,小心我马有失蹄,从这一路跌下去。”阿离哈哈大笑,一时连体内伤痛也忘了,道:“有我传你的内功,怎会如此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