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八月,朝鲜国,铁山。
黑夜中的临海岸边,寂静且幽冷。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岸边传来,在十几条小船周围,正有数百名身穿漆黑色盔甲的东江军兵士掩盖踪迹。
行伍中有一名当初同毛文龙共赴敌后的幸存老兵,甫一上岸,辽东的北风就亲切地招呼着他们这帮老相识。
凉风卷着残雪,不留丝毫情面地狠狠拍打在老兵满是伤痕的脸上。
老兵不为所动,抬着船底的手,甚至被磨出了血。
血肉和船底的木板粘合在一起,老兵咬着槽牙,狠心一推,随着小船远去入海,一截皮肤便永远留在船底的木板上。
骨肉模糊,鲜血淋漓。
可他知道深入敌后意味着什么,没有吭出一声,便握起冰冷的铁枪,跟随队伍钻入密林深处。
不知道走了多久,数百人偶然撞见了一个小镇,镇外正有十几名身穿黄色镶边盔甲的奴骑守候。
小镇里冒着腾腾的热气,毛文龙凝眸望了半晌,按着腰间佩刀,忽然间将手竖起。
就这样,这支深入敌后的小分队,都趴在了镇外的冰天雪地里。
大抵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一名新兵被冻得浑身发抖,支撑不住,重重摔在密林间的雪地中。
没有人回头去看一眼,更没人选择去救,即便他们心中不忍。
老兵的脸紧紧挨着雪地,差之毫厘,没有被新兵的死分了半点心神,这些年来,下场更惨的他也是司空见惯。
他只知道,这时候自己只要微微一动,便会像那名新兵一样,摔在雪地中,再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