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穿仰天冷冷一笑:“哈,寡妇,我命由我不由天!”
黄娥继续说:“这不行,原本海州县尉马上要卸任了,所以任由哥哥逍遥,现在我父亲跟舅舅家又闹了起来,哥哥不插手我的事情,大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没什么,但如果我父亲觉得哥哥是个麻烦,或许抢先下手,先处置了哥哥,那时,娥娘就没了依靠。”
说到这里,黄娥微微一笑:“这道理,也是穆管家刚才说起我才想通——蒙县尉把我们安置在豆腐西施那里,而豆腐西施恰好是个七嫁寡妇,她任由我们改建房屋,一副吃定我们的样子,恐怕心中也早有算计。”
时穿恍然大悟,他摸摸后脑勺,忍不住学着蒙县尉的口头禅,叫了一声苦:“娘也,这段日子顺风顺水,我以为会一直这样顺利下去,没想到连我自己也是官府可以随意处置的‘无主物品’,案件的证物之一。”
黄娥继续扒着舱门,轻声提醒:“如今是一个宗法社会,一个人没有‘宗’,那不是无根的浮萍吗?哥哥若想做点什么,最好在我父亲上任之前,替自己找一个依靠。”
时穿默默想了想,冲天空挥了挥拳头:“天呐,我以为能挣开枷锁自由翱翔,没想到这里还有枷锁……难怪海公子也急急忙忙替自己找了棵大树。”
黄娥扒着舱边,轻声提醒:“哥哥,给金华时家或者嘉兴时家写信吧,或许能有用。”
时穿冷笑一声,他转过身去,吩咐船降慢速度,而后背着手走进船舱,回答了黄娥刚才的话:“怎么可能?”
时穿轻轻的扶起了黄娥,将黄娥搂在怀中:“一个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最讲究血脉清白,怎么可能平白认下我这个陌生人,我自家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黄娥瞪大了眼睛反驳:“大家族最讲究血脉清白?哥哥这话是听谁说的,事实上,恰好相反,大家族最希望的是传承。他们讲究嫡系这不错,但越是大的家族,越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恨不得天下人都随了他们的姓。
一个大家族传承百年,甚至千年,哪个家族中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哪个家族的嫡支能够一直保持自己的嫡支地位,大郎听说过有这样的家族吗?
家族大了,总免不了有些不肖子弟,而越是家族传承悠久,族中的不肖子、寄生虫越多。这样的家族一旦崩溃,无数人就要失去根基——为了保持家族活力,哪个家族不曾悄悄的吸收过一些旁支杂姓,并入自己的家族,以便维持家族‘传承’,因为只要家族不倒,依附家族而寄生的那些人,就能得到保障。这样的事情,哪个家族没做过,那个寄生虫会反对别人养活?
哥哥现在有一个优势,你虽然忘记了过去,但谋生的手段并没有丢下,三星班今后必将名声越来越响亮,他们会干的砖石建筑,那是独一份,怎能不兴旺呢?
另外,这次端午节,咱们离了海州城,但褚姑娘还在,她穿着咱们设计的服饰出去过节,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这之后,我们这些女子谋生的能力也传扬出去,譬如那位连巡检,就敢找上门来试探——而这一些,都是在哥哥的指点下做出来的,哥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不需要家族出钱养活,还能不断的给家族带来名声,甚至家族一些空闲的人手,也能借这个机会进入哥哥的产业,得以养家糊口——这样的美事,哪个家族会拒绝?
之前,哥哥说自己姓‘时’,所以他姓家族只好干咽口水,如今只要哥哥向时家递出一份书信,愿意认祖归宗,剩下的事嘛,时家会做得天衣无缝的,人大家族常干这事。连这点力气都不出,他们以后怎么分享哥哥的成果,以及分享哥哥的成功?”
时穿听了,还没来得及表态,这会功夫,小船已经进入海州港区,开始在船流当中寻找缝隙,准备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