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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也实在和他们懒得耗了,北地变乱一起,南方还没整合好,那才叫笑话!既然他们要观望风色,要有一个有名望的人带头,一不做二不休,将李鸿章请来就够分量了吧!

老李头这人,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要做事,要当官,要有富贵,也要有名声。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对北方清廷已经是心灰意冷,黑锅也背了,自己的家底也赔了。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对徐一凡这股蒸蒸日上的势力有所表示!特别是徐一凡在他的北洋系统招降纳叛之后!李鸿章力量的核心,北洋水陆师已垮,而他有着一支如日方中的禁卫军,这个时候,才是李鸿章的力量可借,又到不了能威胁他徐一凡地位的时候!

回想当初他初抵津门,拜会这位大清第一督臣的时日,短短数年,已经是恍如隔世。

李鸿章避居家乡,在徐一凡看来,很有些坐而待时的意思。北洋系统虽然整个崩溃,但是跟随他这么久的家人子弟,李鸿章不能不有一个安排交代——在历史上,甲午战败之后,国人皆曰可杀的他下台之后,时人都认为不会再看到他复起的日子了,哪怕清廷再召他,以他垂老年纪,难道还要来为清廷擦一次屁股?可是李鸿章仍然一召就起,可见老头子不管经过多少磨难,但是仍然做事心不减,热衷心不减。

如果他真的心灰意懒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去租界,非要在合肥他徐一凡的马足之下?徐一凡到后,翁同龢就从常熟老家跑到了上海租界,闭门不出,生怕徐一凡胁迫他什么,李鸿章却在合肥动也不动,泰然高卧。张佩纶和盛宣怀在徐一凡这里卖力,要是说背后没有李鸿章的影子,打死徐一凡都不信。

如果没有香教变乱在即,徐一凡倒是可以再和李鸿章耗耗,现在,免了吧。前几天张佩纶奉命,就将李老爷子请了过来!徐一凡倒也客气,将他安排在两江督署这个他曾经宦游之地,只是几次拜访,老爷子摆足了忠臣架势,要不就骂回去,要不就闭门不见,架子非得拿到最后……且看看他能绷到几时!

今儿就是李鬼子见洋鬼子,让他们把这假矜持,稍稍扯下来一点吧……

李鸿章站在门口,目光过处,瞧也不瞧徐一凡一眼,只是看着沃特斯。这洋鬼子已经摘下礼帽,上前鞠躬:“李大人!我是索尔兹伯理家族的一员,在十年前,首相阁下陪同大人参观阿姆斯特朗工厂的时候,我有幸见过阁下一面,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和阁下再度相遇,人生真是奇妙,不是么?”

李鸿章瞧他一眼,别看搞了这么多年洋务,李鸿章还真不大听得懂洋文,只是转头瞪着徐一凡:“小子,他在说什么?”

徐一凡笑着翻译了,在这场合,他暂时就是一个看热闹的。

听完徐一凡翻译,李鸿章咳嗽一声。在洋鬼子面前,他向来是不倒架的。他有个宗旨,对洋鬼子不能软,不然这些鬼子就该蹬鼻子上脸了。徐一凡曾记得读过一本清人笔记,专门记载了李鸿章这个做派——几个洋人公使为某事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公署交涉,气焰嚣张,几个王公大臣唯唯不语,只是派差官不住问李中堂到否,李鸿章一到,笔直而立,对着几个洋人公使就是一阵呵斥,顺便还将身上斗篷脱下来交给洋人公使拿着。偏偏洋人公使还吃这一套,顿时就是点头哈腰。秉国垂二十年,东方大国第一臣的风范,果然不凡。实利他李鸿章争不来多少,这面子,可从来不曾丢掉!

听到这位徐一凡口中的英国首相特使,不过是索尔兹伯理家族的一个晚辈,他架子就更大了起来,腰板也加倍直了三分,挥手让扶着他的丫鬟退下,朝沃特斯伸出胳膊微微示意,沃特斯果然就果然扶着他,陪他走下台阶。

“……十年前,我记得索尔兹伯理首相,你是他侄子?外甥?还是什么?”

“首相阁下是我母亲的堂兄,我们家族,向来是有为大英帝国服务的传统。”沃特斯回答得恭谨。

“长江后浪推前浪,也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你那位堂大伯,还有我,都老啦!”李鸿章老气横秋的慨叹。

他的三角眼突然锐利的瞪着沃特斯:“你也是被这小子骗来的?”

他话才问完,徐一凡就笑道:“中堂,这句话我可是不会翻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