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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论起徐一凡现在真正的心思,他一半盯在日本,紧张的嗅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半却看着国内,生怕这个时候再有什么风吹草动,禁卫军和他已经是树大招风了,这种脱离大清官场体制的怪胎存在对于大多数清廷官僚来说就是罪过,再惹出什么事情,或者和什么势力有联合合流的趋势,那就只有死得更快!就因为如此,他才对淮系如此不退让,还扣过淮军的总兵官。他现在就希望,这一年,大家就都以为我徐一凡被李鸿章欺负得和孙子一样吧!谁也别同情我,谁也别可怜我,让我安安稳稳把这年把的时间撑过去吧!

这钢丝他走得是小心翼翼,但是该做的事还不能不做。除了建设自己各种各样的班底,扩大禁卫军的招募事宜,骑炮兵的编练事宜都要操心。自己后路那些花马队还要提前清扫干净,杜鹃已经眼泪汪汪的就等着去瞧她那个马贼老爹了。自己的战略情报系统也要建设,马上就要在更大一张桌子上面打麻将……这种海外战略情报系统的建立,除了苦命的南洋李家还能有谁?李大雄为这个原因才巴巴的赶来汉城。徐一凡已经抽空和他谈了好几次了,丈人女婿两个人都是谈得一脸凝重……

不过,徐一凡就下意识的避开了自己那个二哥谭嗣同。他召谭嗣同来,自然是有用场的。不过那日码头一见,谭嗣同目光炯炯,里面透出的意思让他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寒。这些日子总是自己给自己找理由避开谭嗣同不谈话儿。谭嗣同也沉得住气,整日就在官邸里面书空咄咄,饮酒舞剑,似乎拿定了主意徐一凡是要求他的。

到了最后,徐一凡也知道,谭嗣同自己还是不能不见的。今儿一早起来,他就将自己收拾干净,一个从人也不带,直奔谭嗣同独居的小跨院儿。

才踏进院子,就看见谭嗣同的一套太极剑到了收式,缓缓收剑之后,他似乎知道徐一凡已经进来了,头也不回的就大声道:“传清,你可知道你大祸临头了?”

徐一凡正准备和他打招呼呢,听到他的话儿就是一怔,旋即就是一笑。自己哪天不是在风刀霜剑里面过日子?无非就是淮系侵凌,朝廷忌惮之类的。不过谭嗣同的话头总要应酬一两句:“复生,兄弟愚钝,不知道这祸从哪里来?”

谭嗣同猛的转身,剑眉高挑,叠起两根手指冷笑一声:“今日你再不找我倾谈,我决拍拍手就走。但是你今日这么早就来,也不算晚。兄弟送你一条门路,不仅保身保名,更能功盖社稷!传清,你肯不肯听我说?相不相信兄弟我!”

朝鲜的天气很凉,徐一凡心里更凉。真的想掉头就走。这个憨书生,不会真的帮我自己一个倒忙吧!

第五章 倒忙(中)

空气冷冷的,徐一凡的小心肝也是拔凉拔凉的。在钦差练兵大臣衙署的偏院当间儿。谭嗣同负手傲然而立,带着他那种书生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浩然之气,冷冷而期盼的看着袖手而立,比起他玉面星目的卖相,看起来就猥琐多了的徐一凡。

放在后世愤青心目当中,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副风云际会的画卷来着。年轻而心胸远大,志在天下的书生。同样年轻已经掌握了权力,在大清官僚体系中步步前行的年轻大臣。身边响起的是大同江的波涛,呼吸着的是异国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晨风吹过,两个人的衣襟都高高飘起,一如他们胸怀激荡的内心……

再进一步,两人就应该前趋一步,双手紧紧握住。徐一凡就该激动的道:“复生兄,只要你一言,只要是为了国家大业,兄弟的性命,就任你驱策!天下大事,无非就在我兄弟二人的方寸之间!”

而谭嗣同也该加倍用力的回握着他的手:“传清兄,兄弟果然没有看错人!风云际会,就从你我这大同江一晤而始,西洋俾斯麦,加富尔大丞相事业,东洋伊藤西乡月照诸贤功业,正是我辈效仿对象,我等一生事业,就从此开始!国势江河日下,我等再不泼出一身肝胆热血,更待何时!”

……好吧,这场面更多的是存在在谭嗣同的心中。

不过他倒是自信满满。这些日子,他在这里仔细观察,小心揣摩徐一凡的格局志向。大同江两岸的勃勃生机,虎贲之师,还有超密度的洋人往来都看在他眼中。这怎么也不是一个天不管地不靠的侍郎衔钦差大臣的格局,徐一凡想要的是更多,这已经是昭然若揭。再结合他一路走来行事,从京城到北洋到南洋再转到朝鲜,搅起了半天风雨,整个东亚都被他扰动。怎么看也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具体到他谭嗣同而言,徐一凡为什么给他巨款让他办报,拼命的向国内介绍天下大势,还让他最近介绍明治维新的列传,鼓吹尊王攘夷,开化维新。这不是一个心忧天下的志士所为之事么?

除了这些,大清内部的政潮争斗,现在徐一凡在大清官场的地位,还有朝鲜现在的局势,让谭嗣同更加自信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