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仰一下反应过来,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军礼下意识的平胸而行:“大人,标下在!”
徐一凡背着手,一字一字的道:“这消息,从何而来,可靠么?”
溥仰站得笔直,给徐一凡收拾够了的他现在已经很有点标准军人的样子。脸上痞气也少了很多:“大人……这些是属下旗人朋友告知的,京城变化,他们的消息再灵没有。他们感念大人委任的差使,所以漏夜才来通知……”
徐一凡扬起一支手,打断了他的话。脸色绷得贴紧,脑子也激烈的转动着。
溥仰的消息来源,可以不用怀疑。旗人宗室别的不敢说,但是的确都是上可通天!没想到自己用旗人来欺负朝鲜人,居然还有这样的附带好处,当真是没有料到,只是想着这些旗人宗室欺负人有一套了……到底是朝廷哪方力量,来对付他的?光绪的帝党,还是慈禧的后党?或者两者都是?现在的自己,只是需要一些缓冲的时间而已!
最要命的,就是这个撤军回国。至于袁世凯……哼,不过如此。他有办法应付。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徐一凡表情冷峻,只是不说话。到了后来,几乎每个人都在随着徐一凡的呼吸节奏而呼吸起来。
徐一凡猛的一挥手:“老子非要赖在朝鲜!人说不上话,让钱来说!少川,你马上提款,回国!李莲英总管那里,不管送多少,也要买个将这件事情先含糊下来!军机那些大臣,还有能说得上话的,都给我送钱!就买个时间!朝鲜这边的事儿,不用你担心,即刻出发!”
唐绍仪忙不迭的行礼:“喳!属下这就出发!”现下而今,大概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可是究竟能拖多久呢?拖下去,就一定有转机么?
几个人都想问,看着徐一凡脸色铁青,却都没问出口。只看见他仰首向天,微微冷笑:“甲午,哼,甲午!”
※※※
在平壤府附近的内源洞村子里,在村公所院内,满满当当的坐着的都是人。不少人脚上都是泥,像是从远路赶来的。这些人看起来基本都是朝鲜农人模样,也有几个穿着长衫子,像是读过书的。几个朝鲜妇女,提着大铜壶,小心翼翼的给每个人手中的铜碗添加茶水。厨房那边,还飘着狗肉的香味。
屋子里面,那个日本名字叫做生驹尻之。现在却是朝鲜东学道平安道联络人的玄洋社特务走了出来,身后两人,就是武田范之他们。两人都是一副走村串里的朝鲜货郎的打扮。看到生驹出来,院子里面坐着的人们嗡的一声站了起来,都微微向他鞠躬行礼。
这些人,都是东学道的。
这个朝鲜民间的结社团体,早在三十年前,就粗具规模了。两千年来,一直受着汉文明笼罩影响的朝鲜民间。在这个数千年未有的大变局当中,在这个西方文明疯狂入侵的关头,自然会拿起他们最熟悉的文明武器来反抗。从东学道第一任教主崔时亨开始,就开始提倡东方之学,要和西方的天主教抗衡。这也是朝鲜本民族民族主义的滥觞,一开始只是文化上面的下意识的反抗,到了后来,自然就演变成为初步的民族主义,而且提出了政治上面的要求。比如说惩办贪官污吏之类。
最要紧的是,这个东学道激发了朝鲜本民族的民族主义思想。这个夹在中日两国之间的小国,更借由东学道之口,提出了朝鲜民间的呼声。“斥倭逐洋绝清,以朝鲜自成东亚一强国……”
这种偏执自大,百年之后,犹有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