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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西晋即将倾颓,张翰自知无力回天,便以秋风渐起鲈鱼堪脍为借口,弃官辞南下避祸俞国振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孙临极是惊讶在孙临心目中,俞国振一直是极为积极进取的,他身上似乎有着永远用不完的精力,做起事来很少瞻前顾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奋勇向前有时候孙临想来,古之成大事者,无不是这种人物他拿自己相比,自己喜好美色游乐,喜好美酒佳肴,喜好奢侈享受而俞国振对这些……美色他也喜欢的,但并不是太主动,否则以他秦淮河第一风流人物,后院里早就莺莺燕燕,至于别的,他都是浅尝辄止,显得极有自制力这种自制力是孙临做不到也不懂的,这是一个狂乱醉迷的时代,富庶繁华的江右城市中,弥漫着一股末世的颓欢,整个大明都笼罩在腥红的靡靡雾气之中,而俞国振,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当然,也只有孙临这样熟悉俞国振的人才会有这种感觉,在旁人看来俞国振最多就是有些恃才傲物罢了“济民,你想回乡了?”孙临问道“是,这应当是此战最后一役”俞国振说到这,心中突然有些好笑,自己险些将最祥瑞的话说出来了,什么“打完这一仗我就回家”、“我要回去结婚”之类的不过打到现在,他也确实厌了累了连他都有这种心理,可想而知,那最先随他北上的不足二百家卫的心理“都准备好了么?”他问田伯光“都准备好了”

张正的到来并没有取代田伯光的敌前指挥之职,这是俞国振定下的规矩防止因为人事纠纷导致在前线令发多端造成矛盾,凡是没有总部明确的命令,即使是资格最老的高大柱到了前线,也不得取代前线指挥权“那么就开始”俞国振下令道与此同时阿济格也接到前哨经过冷口关,冷口关城上既不闭关也不派人拦截的消息“高起潜终究是没种的太监,啧啧,倒叫我有些遗憾,若是他胆敢闭关我们便可以再做一场”

阿巴泰又是冷笑:“这话说得有什么意思,谁不知道,高起潜得了贿赂,便是让他将紫禁城里的皇帝卖给我们,他也只会问我们出多少价钱”

这话吐出阿山等人倒不惊讶,但地位稍低的则不禁恍然大悟,难怪明军守兵这般奇怪地不战不闭原来崇祯皇帝派来的监军大太监高起潜竟然收了贿赂“阿巴泰管住你的嘴巴”阿济格这次再没有顾及什么,扬古利不在,他根本不把阿巴泰放在心上,喝斥他有如喝斥自己的包衣奴才:“如果你不想皇帝治你的罪就不要用你那张大嘴巴到处嚷嚷”

阿巴泰只要将他洋洋得意的势头打下去便心满意足,因此哈哈一笑露出“我好怕”的神情,便不再言语“走,动身”

随着阿济格的一声令下,建虏主力开始北进,大模大样地穿过了冷口关建虏的总数有八万,掳掠到的人口、牲畜有十八万,粮草补给辎重加起来就是不知多少,他们要过关,绝非一时一日能完成虽然主要的战利品都留在后方与辎重一起运送,但抢先出关的建虏清兵仍是满载而归他们“俱艳饰乘骑,奏乐凯归”,按照阿济格的吩咐,他们还砍塞上松柏,在上面书上“各官免送”字样,立于道路之旁等轮到莫尔庚额他们准备出关,已经是九月三日的下午他回头望了一眼中原的花花世界,目光中尽是不舍此次出关,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抢掠,让他心中甚是记挂不只是他,绝大多数建虏都是这样,这一次的战利品尚未送回,就已经在想着下回何时来了不过在他回过头来时,却看到五百余骑从东方过来看对方模样,倒像是分道劫掠归来的自己人,他们大声喧哗谈笑,口里说的既有怪里怪气的大明官话,也有卷着大舌头的满语已经是连续三日安稳,因此建虏多少有些大意,不过还是有个牛录“咦”了声:“那是谁?”

旗号上倒是他们正黄旗,莫尔庚额眼尖,看到其中一个身影,正是自己的弟弟席特库他顿时欢喜了,此次兄弟两一起出征,席特库是第一次作战,故此被留在长在外接应,现在他竟然也到了这里“是我们正黄旗的人,是我兄弟席特库”莫尔庚额叫道,然后驱马上向:“席特库,席特库”

建虏为了防止军心不稳,并没有将俞国振袭击接应部队之事告知普通八旗士卒,因此,莫尔庚额只道是武英郡王阿济格让这些接应之人也入关转转算起来他有三个月未见自己兄弟了,此时便不管不顾向那边冲了过去他并不知道自己冲过来引起了什么反应只冲到一半,他便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群猛兽盯住了,而且那猛兽还是白山黑水之间最可怕的庞然大物东北虎他不由得勒住了马张正眯着眼,虎视着莫尔庚额,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可没有这种意外的变故建虏的炮队,一直是俞国振想袭击的对像,但始终被建虏用少则三千多则五千的精锐所保护,俞国振没有找到机会这次准备截住建虏的尾巴,得到霍彦等人侦察来的消息,知道建虏果然骄狂,将辎重、火炮和劫掳来的人口大多放在后边,便将其炮队列为必袭目标他遣张正率恶补了几句满语的虎卫,要冒充建虏前去接近乘机闯入炮营之中但现在距离炮营尚有一百五十丈,便有一个建虏冲了过来“那是我哥哥我兄长”

席特库都快哭了。

他被俘之后,为了活命,自愿成为俞国振的“包衣奴才”,俞国振待他说不上苛刻但也绝不是大度可越是这样,就越震慑得席特库双股战战,只恨不得连俞国振如厕都在粪坑里守着等俞国振与张正等会合之后,他看到又是两千精锐无比的家卫,这下是认定俞国振可是比贝勒大的主子爷,即使不是亲王,也是一个郡王而当他吞吞吐吐地将自己的疑问说给霍彦听后,霍彦觉得这是个机会,顿时告诉他自家公子可比什么亲王郡王强大得多,在海外有比两个满洲还要大的土地,管理的人口多达数百万带甲之士五十万只因为与大明天子有交情,故此才带兵前来相助这一番话唬得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席特库眼睛瞪得鸡蛋大,心里既是害怕又是欢喜,害怕的是自己似乎不大讨主子爷高兴欢喜的则是自家主子爷越是家大业大,自己以后的前途就越大至于给人当奴才显得没有出息没尊严——对于此时的满人来说给人当奴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他们的开国汗王努尔哈赤,当初也不过是李成梁门下的奴才么,甚至有努尔哈赤在建州女真内部的敌人说,他根本就是汉种,他母亲在李成梁家中为婢时怀的他咳,戴小楼你这个太监他心中琢磨,在满人当中,像他这般的难有出头之日,倒是到了俞国振这边,或许还有机会,故此办事倒是非常上心,此次袭击炮队,他是自告奋勇,要求充当前锋结果却看到了自己兄长莫尔庚额而且莫尔庚额还冲着他跑过来尽管襄虎卫打扮成满人的模样,满口也是半通半不通的满语,可是席特库却是一清二楚,只要自己兄长靠近,随便问上两句,便会露出马脚而且这种局面不在计划之内,虎卫对此的反应,极可能是杀了他的兄长然后提前发动攻击虽然这样可能会付出多的伤亡,也有可能导致计划失败,但若是莫尔庚额再接近,这些做事果决的虎卫,会毫不犹豫采用这种办法席特库与兄长的关系不像其余满人特别是满人贵族之间那样尖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父亲死得早,莫尔庚额很早就在外作战,支撑着家庭,某种程度上,莫尔庚额养大了席特库他不想自己的兄长死现在唯一之计,便是他出去应付他兄长,拖延一会儿时间但他才一动,就发现自己被有意无意夹住,他一凛,他现在还未得到虎卫的完全信任,对方若是动手,可不只会杀他哥哥“牛录额真,牛录额真,那是我哥哥……张团正,那是我哥哥,让我去应付他,求你,求你了。”

席特库知道唯有张正才有权放他过去,他立刻向着张正道张正眯着眼睛转过来,盯着他,现在,轮到席特库感受到那种被猛虎盯着的滋味了那边莫尔庚额也似乎发觉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放慢了马的脚步张正知道,自己做出决定的时间不会太多,他必须果决,再果决要么,就让席特库去应付他兄长,将此行众人的安危,都赌在这个满人的忠诚上,要么,现在就动手,将他们兄弟都杀了,向炮队发起冲锋虽然反复提醒自己要果决,但张正还是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朔风吹过冷口关,让人遍体生出寒意。

第六卷 三四三、铁马秋风冷口关(四)

俞国振握着望远镜的手一点都没有颤抖,而他旁边的孙临,已经急得满嘴乱骂。

按照计划,那边一接近炮营发动攻击,他们这里就同时总攻,既是帮助张正那边分担一部分压力,又是杀建虏一个首尾不顾。虽然建虏主力已经出关,可是目前可以判断,他们还是留了近万骑在后边,另留了一员军中宿将扬古利在此指挥,从席特库那里得到的消息,这个扬古利可是努尔哈赤的额驸,被皇太极封为超等公的建虏巨头,也是很早就追随努尔哈赤建虏宿将。若被他发现端倪反应过来,那么也就意味着,俞国振不得不用五千人去进攻近万敌军!

“张正在捣什么鬼?”孙临咆哮道:“方才就该让我去……”

朔风突然起了,吹得他身上一抖,身边有亲兵要给他系上大敞,却被他一摆肩甩开:“我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