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咏也学着赵兴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接着又说:“明年开始,我们要挨个审核东南事务局下辖的各个乡老议会,争取让这些乡老议会都发挥监督作用,另外,福建也要下大力气整治……”
赵兴打断了万俟咏的话:“福建大宗姓欺压小宗姓,这也是福建的多数意志,既然体现了多数意志,那就是大多数百姓的决定,我们无权用任何名义压制他们,否则引起反弹则不好说。
在我想来,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体现的是上层共和,而基层共和,就需要蓝田乡约的指引,在乡约下,官吏与乡老共治地方,这才是完全彻底的共和。唯有共和,我们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当作猴子。
有了自下而上的共和制,无论朝堂怎么乱,我们至少能保证东南半壁江山稳固。剩下的,就看我和诸君的努力了。”
说起来,自从赵兴出征回来,出征将士放假回家过年之后,大宋百姓对世界的认识在悄然变化,海事新闻报连续出了几份连载,刊登南下将士的见闻录,在将士们的描述中,大宋之外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大宋人渐渐知道,在大宋之外还存在着另外的文明,还存在另外强大的国家,同时也知道,借助文化与武力两种手段扩张,大宋可以凭借自己的贸易,将世界的财富都搜刮过来。
伴随着这种了解,也带来大宋百姓自信心的膨胀,他们对于数百年来,屈辱在辽国之下的待遇越来越不满,都想做出一种变化,而赵兴向北方伸出触角,这是大宋百姓希望见到的,他们都希望这位百战名将能够不断的削弱北方强敌,这种心态折射到北洋事务局,也就是韩忠彦突然降低了报价的原因。
与此同时,赵兴在海外遍地开花的开设自由贸易领,那些自由贸易领的治理方式也反馈到了国内,大宋本土离海外那些小岛实在太远,要治理那些孤悬海外的贸易区,大宋本国根本无法承受行政压力。但把这些海外领地方行政工作承包给商人,大宋官府只派一个名义上的总督,这种全商业化运作的行政机构,不仅不让大宋财政额外支出什么,反而轻轻松松挣取了大笔的贸易收入与赋税。这种模式影响逐渐扩散,国内某些人不免也想,这种行政体制是否也能推行到国内。
在这种思潮影响下,南洋事务局下辖的东南沿海地区,乡老议会的地位也越发重要,并逐渐从一个毫无约束力的地方平民机构,逐渐向握有部分行政权的实权机构转化。也因此,这一年,东南沿海的乡老议会推广的很顺利,剩下的就是需要对东南乡老议会的发展做出规划了。
万俟咏沉默片刻,有气无力的回答:“大人说的也对,众数者,民愿也。既然福建百姓接受了他们这种体制,我们也无可奈何,不过,大人常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不立。现在各地乡老议会都建立了,而蓝田乡约只是个泛泛的倡议,我们是否要确立一系列的规则,来校正它的发展。”
“当然!”赵兴走到了青瓦台楼顶的女墙边,眺望着远处,万俟咏被赵兴的动作所惊醒,他也走过去眺望,他们眺望的方向,一股浓烟直冲天际,万俟咏看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个袖珍望远镜,边举向浓烟升起的方向,边说:“奇怪,那里是……”
燃起浓烟的地方是杭州纱场。
那片地方临河,原先是利用水力纺纱,后来纱厂越盖越大,水力纺纱机显得动力不足,恰好这时,沈括主持研究的蒸汽动力纺纱机应用而生。临河的区域便改用了蒸汽动力,并不断扩建,形成了绵延十数里的大型纺织区。
赵兴在楼顶平台看到浓烟升起的时候,恰好是火势最强烈的时候,等他带着厢军赶到纺织区,着手灭火时,大火已不可控制。
“伤亡多少?”赵兴着急的问救火队长。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铜钟声,一辆辆水车正在往着火区域赶——这就是陆游与范成大在自己的笔记中所记述的宋代城市救火队,它由一个木制的大水车组成,依靠风箱水囊往水箱里鼓气,增加水量,而后喷出水流灭火。
与此同时,河面上现在已经禁止船只通行,几辆水军的灭火船正在竭力靠近岸边,利用自己强大的水泵向周围喷洒水流,依据水军救火操典,灭火船喷洒的水流不分对象,他们向没着火的房屋洒水,是希望给这些房屋降温,以便阻止火势蔓延。在水军喷出的强大水柱下,过往的人都被喷的湿漉漉的,连赵兴也像落汤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