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难当头,永远是集体性的悲剧,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幸免于难。
一队流民自发结为山匪,他们掳走了小安,生生打断了半枯翁的双腿;等到老人拖着断腿爬去匪寨,发现孙儿早被凌辱至死,没等到爷爷来救,便断了活气。
但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偃师,都跟云雀一样擅长干架。
大多的偃师跟半枯翁一样,都是纯粹的工匠,他们更擅长机关巧术,而不是与人争斗;半枯翁大恸之下祭出气府,几乎烧光了自己半生的修为,以山石为锤、以山雾为斧,连人带寨尽数夷平,整座山都他一人之力削矮了几丈,方圆百里的百姓都以为是地震来临,惊恐奔逃。
半枯翁因为气府大损,影响到了心智,从此以后便疯疯癫癫,抱着小安的小木偶,臆想成孙儿本人,天南地北地流浪。
他不知道去哪儿。
危家?回不去了。
上京天都?回不去了。
天高地迥、南北无边,竟然没有一处,是他能回的地方。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就是想带着小安,多走走多看看,“永宁之乱”后的大好人间。
半枯翁也有过发光的岁月,如锦的年华。他曾经也是白马银鞍的青年才俊,曾经也是名动京城的高门贵子,曾经也是满街姑娘争相窥望,蹄踏飞燕、风流无畴的梦中情郎。
如今白发凌乱、满面尘埃、一身褴褛,像是永宁之乱后的旧魂灵,浪迹在金粉繁华的街头。
一个时代的悲剧,细细地刻在半枯翁满面的皱纹里。
——有一天,终于有人认出了曾经的翩翩少年,曾经的泰山北斗,曾经的风流人物:
“……您是,‘神机妙手’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