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不安的夜风吹晃着鸡血红的灯笼,闻征在殷红如血的灯火里悠悠地回过头来。这一回头回得极其邪性,他的眸光阴沉而戏谑,朝“云雀”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仿佛是来自阴曹地府的一道幽深暗示:
“哦?”
闻征本来就长得像闻戍,眉若兵刃、鼻倒鹰钩、唇含薄锋,仿佛长空上出鞘银刀似的弯钩月,或者战场上漫遍郊原了的猩红血:
惹眼、惑人、致命。
如果不是因为小陆大夫,薄磷是断然不会和他合作上路的。闻征这人就像头养不熟的狼,偶尔在胞弟面前还能见到几分人样;但是其余时候,闻征往青天白日下一站,也见不到半分活人的热气。
闻征其人,冷心冷血、随心所欲、恣肆妄为。在辰海明月的时候,他就能因为“有点意思”把初见的云雀捅个对穿;在沁园春的时候,他因为要剖出闻戎那把“庄生梦”,四平八稳地等着活蛊罐使出“心怀鬼胎”。
闻征确实有点像薄磷,但薄磷知道自己是如假包换的王八玩意,王八玩意是不会喜欢别的王八玩意的,全天下的王八都不待见自己的同类。
但是小陆大夫的出现,让薄磷看见了闻征的底线和逆鳞:闻征的铜皮铁骨下,其实还是肉体凡胎,有所为、有所不为。
眼下小陆大夫一跑,闻征立刻又不像个人了:
“我一直很想对云雀本尊做这个,但她毕竟是个活人,陆梨衿古板正派,一定会恨我一辈子。——但既然你送上门了,那真是帮了大忙了。”
“云雀”本能地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感,大罗天形态的梳骨寒震出一瀑碧荧荧的火粒。
“你的骨骼……”闻征抬起碧沉沉的眼睛,贯穿左眼的刀伤呈出一道森森的鬼气:
“——长得很漂亮。”
刷!
船楼间本飘摇着血红的灯火、漆黑的人影、艳碧的丝线,此时仿佛画匠不慎打翻的颜料色槽,吊诡而鲜明的色彩猝地泼洒开去——空气诡异地扭曲了一瞬,徐无鬼仿佛一截枯墨横贯船楼,“云雀”举起的手僵硬了一息,既而炸开淋漓的血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