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白猫的存在感从来都非常强烈,除非闯了祸。

小霍发现都把黑猫递到她手里了,她还在装模作样地继续找猫,也不说破,摆出一副“好啊既然这样我来帮你啊”的架势,她目光躲到哪里,就先一步过去,开关柜门,拉合抽屉,掀起盖布,端起摆件。

他比白蔹身手敏捷,按说人行动再怎么快也快不过目光飘移,但白蔹总忍不住看一眼他的背影。

所以在小霍站到水族箱旁边、指着里面那条青黑色的大鲤鱼,毫无征兆地回头时,和他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月光是太阳光投射向冰冷寂静的月球,反射到夜晚的人间的温柔静谧美丽的光芒。

小霍的目光清澈锐利,一如昔日他初来,没有染上一丝一毫的污浊泥淖,蕴着几分快意与促狭,满载着炽烈的光与热,望向白蔹的眼睛。

恰在此时,白蔹的眼镜反光,挡住了她的眼睛,她眼中是否对此作出了回应,小霍不得而知。

他能看到的,是白蔹收起了所有的表情。

其实总的来说,他和白蔹相处的时间不多,能够认为自己了解她,不过是因为他能轻易察觉到,她在他面前是不设防的。

一个人的心灵是开放还是封闭,感知起来并不难。

小霍是天生的弘毅沉静,无论心中转着何其多的念想,很难在表情中有所显露。

白蔹与他不同,是七情上脸的清潭,一眼就能望见底。

她的喜怒哀乐发自内心,遗世独立于九天之上却生活得惬意安详。

无论是静坐、是读书、是逗弄爱宠,还是受了伤生了病,她总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不为外物所动。

唯独一点,在情之一字上她特别不开窍。

小霍在大汉亲友团的头脑风暴中,得到了许多有用无用的知识和建议,无数打破寂静的话头在他脑海盘旋,可他此时却在想,她是真的不懂吗?

真的不懂《桃夭》的春光明媚、不懂《月出》的由衷赞美、不懂《蒹葭》的辗转思念、不懂《溱洧》的缠绵依恋、不懂《衡门》的虔心求娶么?

经人提醒,她或许不是不懂诗歌,而是此地诗歌的唱诵方式与大汉不同,因此上次来时他特意携带了写有《衡门》词句的木牍。

“体检”一事过于仓促,他回去后没找到木牍,想来留在了这边。

她把表情都藏起来之后,不熟悉的人或许会觉得这是一座深藏不露的冰山,但一点都不能让小霍感到“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

正相反,成了一种“别想象穿红裙子的熊”的反向激励。

小霍漆黑的眸色加深,撑着沙发靠背,飞身跃过,一手搭在白蔹肩头,另一首去抓她的手,一瞬不瞬地凝视她的眼睛。

白蔹微微一拧,让开半个身位,正常情况下能够不动声色地摆脱他人的肢体接触,只会让人以为手滑。

小霍却像沾上猫毛的苍耳一样,前踏半步,按住了她的左肩,握住了她的右手,垂首紧盯她的眼瞳,彼此她呼吸相闻。

白蔹下意识就要低下头,继续回避他的视线,他握着白蔹的手一起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顺着这个动作弯下膝盖作半蹲姿势,仰起脸让白蔹无法躲开。

青年人的心声如此蓬勃有力,在她掌下,向她发起一次次矫健规律的撞击,就像攻城略地早有蓄意的冲车撞木,白蔹撑出来的“不为所动”的屏障顷刻间便难以为继,迸出蛛网般的裂纹。

营造氛围、创造有利环境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破坏就很简单了。

掌下是他的心跳起伏,耳畔是他的呼吸渐促,鼻端是他的气息萦绕,眼中是他的目光侵袭。

小霍很擅长把握机会,无论是等待的耐心还是一击必杀的果断他都不缺乏。

他看见了,白蔹的瞳孔放大,边缘微颤,她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还没有回过神,也没有想出应对他的策略,这就是他的机会。

直起身凑上去,可以细嗅她冷冽的熏香,可以品尝到她三月桃花瓣般的……

小霍倒在地上,不可思议,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