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看向窗外,森林在雨中战栗。转过几道弯,一幢亲切的老屋就出现在眼中。
门口放着一盏熟悉的提灯。
他推开车门,跳下去,飞也似的奔向灯光,被雨淋了满身也一点不在乎,只扯着嗓子叫起来:“舅舅!舅舅!”叫着叫着,却又忍不住带上了哭腔,一脸的泪痕与雨痕。
变调的呐喊突破重重雨幕,唤出了屋里的男人。
“布鲁斯,布鲁斯,亲爱的,我的孩子……”
芬恩跪下来,用力地拥抱他,亲吻他的眼睛、他被雨打湿的额发,又用一双粗硬的大手替他拭去眼泪,语气悲切又温柔:“啊,你来了,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他哽咽着:“妈妈死了。”
“玛莎死了,”话音未落,大颗大颗的眼泪就从他的绿眼睛里滚落出来,“我知道,布鲁斯,我当然知道……我能感觉到……从她死去的那一刻。玛莎死了,我的姐妹死去了。”
“这就像活活撕裂我的心脏。”
“我不明白,”男孩问,“这感觉好像在做梦……她真的离开了吗?”
“你只是需要一段时间……也许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芬恩的嗓音变得沙哑,他站起来,把男孩推进家门。
壁炉开始燃烧,起居室变得温暖。
他们在地毯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孩子钻进他仅剩的亲人的怀抱,奋力汲取安全感。
“你没有睡觉……是在等我吗?舅舅?”
“只是一部分。我睡不着,在宰杀牲畜……你要留下来吃早餐吗?”
他这才注意到男人套着的黑色皮质围裙,上面沾着不少新鲜血迹。
“不了,我吃不下,”他不介意被蹭上血污,因此继续呆在芬恩的怀抱里,“等会我想去警局看看,阿尔弗雷德还在外面等我。”
“好吧,好孩子,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你长大了,”芬恩抚摸着他的脑袋,“但假如你需要我,就到这来,好吗?我待会要去重新磨一磨斧子,它变钝了。”
“好……如果你需要我,我也在这,舅舅。”
芬恩点头,找来一把黑色的大伞,把他送回车上。
“我希望你照顾好他。”他叮嘱管家。
潘尼沃斯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先生。”
轿车远去。不久,屋后响起了阵阵磨斧声。
潘尼沃斯又带着小主人来到了警局。死者特殊,案情重大,gcpd灯火通明,警员们个个熬了个通宵,此刻却依然精神抖擞,一副誓死与犯罪作斗争的凛然模样。
大腹便便的琼斯局长亲自接待了他们。
“先生,我想见见我的父母。”
戴维·琼斯面露难色:“这……韦恩先生……”
他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在场另一个成年人,希望他能阻止这孩子。
潘尼沃斯只犹豫了短短一秒:“局长先生?请问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没有、没有不方便——请跟我来。”
琼斯硬着头皮领着一大一小进了暂时安置尸体的实验室。
小布鲁斯趴在解剖台边,低头看着爸爸妈妈的脸:他们都被清洁过了,现在闭着眼,脸色苍白,好像只是在睡觉。想到这里,他把手伸进罩布下,轻轻握住他们的手——肌肤冰冷,却还有弹性。
爸爸。妈妈。他无声地呼唤这两个以往最常喊出口的词。
——如果你们真的还在这里,能不能让我知道呢?
黑猫蹲坐在死者中间,甩着尾巴,对他摇头。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
他失望极了,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沉静。
两个大人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