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辞:“要的,麻烦了。”
再回头看她,她又说不出来,退后靠在椅背上,等服务员把剩菜打包起来,再抬眼看顾一辞。
顾一辞已经开始扫码,看见她的表情,又迟疑着放下手机,示意她先扫。
她结了账,比上一餐便宜太多。然后顾一辞起身拿外套,忽然低头:“啊,吃到衣服上了,我去弄一下。”
衬衫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棕色污渍。
顾一辞匆匆往洗手间跑,她撑着下巴想事情,忽然瞥见了顾一辞手机上弹出消息。
顾一辞放弃扫码的时候方向正朝着她,熄屏状态下只能查看一条内容。
牛皮糖:你今天下午能来找我吗?
她别过眼。
太好了,正好顾一辞下午有事,她把话说清楚就——
顾一辞出来,衬衫居然神奇地去掉了污渍,只剩下一团湿的水痕,然后她穿起外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把手机放进兜里:“哦对了,我下午——”
“没事,你忙你的就行。”她抢白,微笑着把打包袋拎起来,先一步离开餐厅。
顾一辞追在后面:“我下午没有事,你下午有事吗?”
什么?你没事?
她指前方不远处的椅子:“坐下聊。”
“为什么忽然这么严肃?”
“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误会,我呢,我其实一直怕你难过没好意思告诉你,但实际上……”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顾一辞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挂断了,
叮叮当——
挂断。
这套动作收入眼底,她已经坐下,若无其事,把还剩下的半盒红烧肉放在地上。商场做活动的气球牵引绳断了一条,这串粉气球时不时从头顶掠过,她把气球弹走。
顾一辞忽然说:“其实我今天也是想坦白一件事……我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比较好。希望我们谈恋爱能够没有芥蒂……我之前跟你说我有两个前女友,我好像一直没有交代过这个事情。”
不,并不很想听。
也不是在谈恋爱。
她抱着胳膊,任由气球耷拉下来,遮住自己的脸。
顾一辞:“我一直是很优柔寡断的人……一直和其中一个人有联系。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真的不喜欢她了,她已经结婚了,我也很烦,她花了我好多好多钱最后出轨骗了我,我其实一直都拉黑她,但是她说自己被家暴了很可怜让我帮她,我其实是拒绝的但是她就会说我不是人t没t德的,都是因为她的第一次给了我什么的所以她会被丈夫家暴……”
不是,你先别剖白内心。
而且这是公共场合。
她弹开气球,顾一辞已经亮出手机,当着她的面再一次拒接了那个备注为牛皮糖的人。
顾一辞一下子坐在她身侧,给她展示自己是如何拉黑一个人的。
牛皮糖很快又发来好友申请,然后顾一辞把这条申请也一起删掉。
做完这套流程,顾一辞放下手机,很郑重地说:“我说这样的话,不是为了表达什么,我就是,一直隐瞒自己跟你聊天的时候还跟她拉扯不清楚的这回事。我不找借口,但是我,我回去想了很久觉得这件事不应该隐瞒你。如果你觉得我很糟糕,那,我也不想骗你……我很想狡辩,我也一直觉得她很离谱,但我好像一直没办法给自己一个理由下定决心扔开她不管。”
沈雪柔慢慢挪开半个身位。
信息量有点大。
不知道从何问起。
但大概意思是,对方更加郑重地袒露了自己不堪的黑历史,为了迎接和她的新生活?
那正好,此刻她就可以说自己很介意然后就离开。
话在嘴边囫囵了一圈,还是没忍心一步踩上道德至高位轻易抽身。
“我其实一直都不太理解你说的话,什么救火啊对戒什么的,还有今天说的这些,我每个字都能听懂,句子大概意思也能明白,但总觉得有些我不太能理解的地方,比如什么第一次不第一次的……而且你一直照顾对方不就相当于你其实是第三者么?但你又把这件事袒露出来,好像这个事情很普遍一样,我是指女同性恋其中一方结婚,还和另一方藕断丝连这个……我大概,全都不懂。”
她这些话酝酿了很久,说出来也很平静。也很怕四周路过的人听见,只镇定地保持着稳定的音量。
然而顾一辞却凑得很近,像是近视眼一样,连带着耳朵也不好使,若非凑近看清对方的嘴型否则连话也分不清楚。
她暂时允许了,又说:“我也没什么立场说你是不是糟糕,我就坦白了吧。我一直以为‘故辞’这个人是男的,所以我才出来和你见面。也就是说,我是个直女……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清误会才好,你不用愧疚,我比你更烂。”
说完了,像是做了一套健美操,呼出浊气,热汗淋漓,身体轻快了不少。
她看顾一辞不说话,拎起有红烧肉的打包袋一起走,迟疑了下:“你做的红烧肉真的很好吃,我回去转你,饭盒……我会买个新的给你。”
顾一辞双手交叉在膝头,脑袋埋下来。她看了又觉得残忍,又觉得松一口气,背过身离开。
刚走出商场,顾一辞就从后头追了上来,堵在她前面。
“怎么了吗?”
“别删我。”
“嗯?”
“我们还能一起玩游戏吧?回去别拉黑我可以吗?我——”
竟然是意外的好结局……但总会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