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佛间是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人。
就算已经有了三次相同的体验,千手佛间依旧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
送走柱间扉间,当千手直子见到丈夫之时,卸下独属于母亲的慈爱与宽和,露出了几分女儿家的姿态。
白发如瀑,凌乱地披散而下;一双绯红的眼眸波光粼粼,狭长的凤眼含情带媚。她的面容似乎与及笄之年的少女并无大异,只是举手投足间,弥散着足以蛊惑人心的温情与慈爱。
自己的身体从来不是千手直子重视的,她更在乎丈夫是否一眼看到了刚出生的第四子。
女人狡黠地眨了眨眼,罕见地开了个玩笑:“要不要猜猜看,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比起顺着妻子的意思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千手佛间更在意她的身体状况:“过来的路上已经听扉间说了,他很高兴多了一个弟弟,名字就叫‘板间’吧。”
卸下平日所着的盔甲与护额,千手佛间看上去与寻常人家的一家之主并无区别。
只见他快步来到千手直子的床榻前,捏住她的手腕,二人的皮肤相接处升起莹绿色的光。
由于夫妻两人对对方的身体都十分熟悉,查克拉很快在千手直子的体内循环了一圈。
千手佛间的脸色瞬间苍白。
对视片刻,千手佛间松开手,为妻子掖了掖被角:“辛苦你了,直子。”
在丈夫深邃的目光下,千手直子缓慢而又郑重地摇了摇头。额角还未干透的汗水随着她的动作,没入洁白的发间。
数年夫妻,二人之间早已达成了非凡的默契。
千手佛间掏出一方和他本人形象毫不相称的手帕,笨拙地为她拭去脸上的薄汗。
“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说这样的话。”
闻言,千手直子微微撇过脸,小幅度地避开了手帕,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那你还说?
这一避不要紧,但却露出了一小片泛红的皮肤。
见状,千手佛间的话头一下被打断。他迟疑了片刻,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歉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抱歉,我下手没有轻重……”
这很正常,千手直子默默安慰自己:如果某一天,她的丈夫知道“怜香惜玉”是什么东西,那一定是六道仙人显灵,将他粗犷大条的神经强行搓细。
在情商方面,她的丈夫并不比三个孩子好上多少。
——尤其是,他们最小的儿子甚至知道为她去摘上一捧鲜花。
四周分明寂静一片,在千手直子的耳边,却不断传来植物的低语——
【我难道不比单调的紫藤花美丽?他为什么宁愿在一堆杂草里挑选半天、也不愿随意摘下一枝十分完美的红山茶?】
【享有‘断头花’之美誉的你?用人类的话来说,真是笑掉大牙了。纯洁高尚的樱花才是最好的选择。】
【……阿、阿喏……你们不要再吵了,他选中我的原因会不会是...我或许象征着不会断绝的思念?毕竟他要赠送的对象嘛,生命力已经流逝得不成样子了...…】
......
各式各样的声音充斥在千手直子的耳畔,唇枪舌剑不断。美名远扬的花卉们,竟也会产生和人类一致的争吵。
——就像是小孩子。
女人嘴角上扬,眼眸之中却无一丝笑意。
千手佛间见状,他轻抚妻子的侧脸,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担忧:“又听到了?”
他一直都知道,妻子身上隐藏着诸多秘密。
能听见植物的声音,便是其中一种。
“......嗯。”千手直子没有说什么‘不用担心’之类的客套话。相反,正是因为知晓自己大限将至,她才更加渴望和丈夫坦诚相待。
生命力越微弱,千手直子就越能听到寻常人听不到的言语。
像今天这样——将植物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她快要死了——
就如同师父曾预言过的那般。
千手直子再一次坐起身来,她拒绝了千手佛间的搀扶,跌跌撞撞地来到房间角落的架子前:“我很早就知道了,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沉默着的男人如同一尊漆黑的石雕,他一言不发,伸手将高处的小木匣取下,用袖子粗略地拭去表面的灰尘,看也不看地递给千手直子。
见丈夫别扭至此,千手直子哑然失笑。但她并不打算在此时、又自己打开这只尘封数年的匣子:“我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记清楚,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告诉孩子们……孩子他爸。”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