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这么进吧。流民好久没吃肉了。”
执事官面皮赤红,咬牙切齿:“乔总舵主何必如此,都在长安,天子脚下,闹成这样不愉快?令兄乔仰跟杨太府有些交情,这样不顾情面,究竟是为何?”
乔慕懒洋洋:“跟乔仰有交情的我数不过来,也伺候不过来。你们太府卿如果够能耐就请旨废掉我,要么使用他跟乔仰的‘交情’让君山废掉我。就这两个建议,回吧。”
轰走马车队,萧阳云里雾里,回头看乔慕愤怒已极。萧阳是真的没弄明白,乔慕低声解释:“这五辆空马车是个试探。太府卿急得找方法平账。我说了,赤县畿县官秩官帐由太府寺直领,畿县来的,更容易做账。只要丐帮同意收了这五辆马车,后面的便不做样子了。只要把帐平了,便有我的好处。”
萧阳震惊:“那流民吃什么?”
乔慕看他一眼:“没流民吃的。从头到尾,没有粮。”
萧阳是真的有点生气:“这杨清濯也太不是东西了!”
乔慕面无表情:“他也是被推出来的罢了。”
章逸听见流民中在传,朝廷派了五辆大马车的赈济,但被丐帮那两个人拦了回去。传得有模有样,他注意到有人在人群中讲话。传话那人看到章逸,眼球还动了一下,荫蔽地跟章逸打招呼。这个人,和“章逸”是同一种人。“章逸”——现在的白野,微微一眯眼。
已经开始吃土的流民震惊地不信:“那几位丐爷怎么不让大马车进来?”
那人低声道:“功劳都揽给丐帮,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要的就是扶危救难的名声。人活着就是个脸,帮派也一样。所以不让把朝廷派来赈济的大马车都赶走啦!”
几个瘦骨嶙峋的人傻愣愣:“我不信……”
那人冷哼:“你们去前面两山夹道看看,全是车辙印儿,转了个圈儿就返回去了。”
瘦得仿佛一捆柴缠着破布的人形愣在原地,缓慢地眨眨眼。
但是赈济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乔慕知道那些“玄机”,但不代表他心甘情愿地照做。已经不能再拖,可是怎么运粮来。想要赈济,银钱居然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名义,用什么名义买那么多粮食!民间粮食交易禁止超过一石,大规模购粮只会招来禁军和天策军。如果只能买一点,后面流民大部队就要到了,分给谁!
乔慕嘲笑自己,他是为了让流民吃饱么?他是为了让流民别往长安去。接着再往前一步,他们立刻就会变成“流寇”被剿灭。但是不被剿灭他们就能活下来吗?他们能去哪儿?君山明确回复他,丐帮暂时不能接收,因为丐帮得进京颂圣,这节骨眼不想惹是非。
一群要饭的,怕是非!
乔慕急得喉咙冒火,萧阳神来一句:“你认不认识藏剑的人啊。”
乔慕看他:“什么?”
萧阳挠挠脸:“我就是一问,像这种大门派日常采购难道都不超过一石?藏剑的人可矜贵,这几天进京颂圣,人吃马嚼的,总不能都带齐备了一路从西湖运到长安?肯定要在当地采买嘛。藏剑在账上做做章,匀出一点。你再找找其他门派有没有信得过的,尤其那种离得远的,千里迢迢的,一个门派匀出一点,这不就凑齐了?”
乔慕豁然开朗:“占便宜还是得看你呀萧阳!”
萧阳瞪眼:“你这是夸我?”
是个办法。总之先挺过千秋节,万一这个生日皇帝老儿被哄高兴了,能想办法把这些流民安置了……能吧?
姬凤岐忙里忙外整治出顿像样的饭菜。都夷害喜特别严重,喝水都能吐,别人又帮不上忙。都夷没胃口,姬凤岐就只能把凉了的饭菜热一热,等着都夷什么时候有胃口。热来热去就到了暮色四合,饭菜都不好看了,姬凤岐想着重做,这些没动过的难道要扔?恰在这时乔慕和萧阳赶回来,姬凤岐一拍手:“太棒了你们俩把这一桌子的都吃了,别浪费,我给大姐做点新鲜的。”
乔慕和萧阳也好打发,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饭后俩人洗碗,都夷扶着墙走出来,姬凤岐问:“可是饿了?”
都夷摇头,对着萧阳:“我说,今晚咱们去丐帮驻点睡吧。”
萧阳不解:“怎么了?”
都夷说:“这几天曲江池边开了种花,我最讨厌那味道,等过几天花期过去再回来?”
萧阳忽然大悟:“怪不得你害喜这么严重呢!那咱现在就收拾细软去驻点。”
眼看着要关城门,乔慕和姬凤岐先告辞,萧阳抱着都夷后离开,顺便锁上了院门。
当天夜杨夫人又打发人来砸门,砸得震天响,硬是捶烂了铜锁破了门。杨太府这回吃了个大憋一肚子火就没轻没重,死府里不吉利,要用都夷。可是都夷没在,倒是把其他别院管事的给砸了出来,领着护院一脸不悦:“你们是谁?为何如此嘈杂扰人清静?”
那管事满身宰相门房七品官的气势,不知道是伺候哪位贵人的。杨府的人不敢得罪,驾马车离去。
曲江池畔恢复清幽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