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佚行直起腰,转身离去。他是险胜,身上的旧伤崩开几处,又被明教砍伤几处。但他不在乎,也感觉不到疼痛,唐佚行快准狠地处理自己的伤口。
那天追杀他的明教还剩几个。
至于原因,他更不在乎了。
既然招惹唐门郎,那就承担后果。
寒夜中传来更鼓之声。
没错,唐佚行现在就在长安城中。
坊外有马车的车轮碾过的声音,已经宵禁,还能上坊外街的,非富即贵。唐佚行冷笑一声,总不可能是军情吧。
大马车长驱直入平康坊,递给守卫的天策一枚军令牌,天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放行,大马车连查都没查。按规定一旦宵禁,各坊大门关闭,坊中各自营生。或者宵禁或者灯火通宵,看坊中是否繁华。但各坊外交错的外街,那是绝对不准行人的,更何况大马车。只是达官贵人半夜兴致上来拉着温香软玉去曲江别院,或者在曲江别院淡出鸟儿了返回平康坊三曲声色犬马,用的都是“紧急军令”的令牌。不仅上街,进平康坊都畅通无阻,平康坊照样开坊门,天策什么都不会问。
大马车进入平康坊,倒是向三曲奔去,直直往太府卿杨清濯的宅院而去。马车在宅院后门停下,从马车上跳下个高大丐帮,搀扶下一位弱质纤纤的万花女大夫。
萧阳心里还是有火的,大半夜来砸门,不能是玩太花玩出人命了吧!都夷倒是没什么,提着药箱就上马车了。萧阳一看立刻跟着上马车:“我家娘子有身孕,我不放心。大晚上的,你们又不说明到底什么问题,再不让我跟着,我是万万不能同意我家娘子出诊的。”
马车上是位年龄很大的女史,见萧阳如此,不得不答应。一路无话,女史又不肯多谈到底为了啥。都夷偷偷看马车外,夜色中街道冷清安静,肃整威严,还小小感叹一声:“这就是平康坊呀。”驾车畅行无阻到达杨府后门,进了后门就是杨府后宅,全是女眷,萧阳是肯定不能进去了,只能在外面等。都夷握一握萧阳的手,跟着女史进入后门。
萧阳抱着胳膊,烦躁地一踢石子。杨府离三曲不近,那笙歌管弦的动静千里迢迢顺风灌耳,似有时无。萧阳一看三曲方向烛火燎天的阵仗,愣了一下。这样的火焰啃食着黑沉沉的天,大唐的天,无休无止,贪得无厌。
女史把都夷引到一间屋中,对都夷道:“不要让她死在杨府,所以现在不敢搬动她,得把她活着送回南曲,有劳都夷大夫。都夷大夫人品贵重,夫人知道大夫不是爱嚼舌的,所以才信任。改日夫人宴请,今晚都夷大夫务必帮这个忙。”
都夷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南曲,什么要活到回南曲?
女史撩起床帐,都夷立刻嗅到浓郁的……腥味。各种腥味。她探身子往里一看,整个人僵住。
那姑娘只有眼珠子还能动,竭尽全力一转,看到都夷,干涸的眼眶泛起血泪。
都夷冷静地说:“我需要干净的水,布巾,还有把烛火都给我点上我需要明亮,把她抬出来,我给她清理伤口。”
女史干巴巴拒绝:“不行。”
都夷惊了:“不让我处理伤口,你们叫我来做什么?”
女史面无表情:“让你吊命,她不能死在杨府。夫人平素与你交好,日日游艺也对你多有照顾,希望你能明白夫人的意思。”
都夷眼前一黑,右手轻轻一按小腹,努力平复情绪:“那也得先给她清理一下,你说的南曲是什么地方?那地方有大夫你们也犯不着大半夜去曲江池找我,就这样把人送回去?”
女史寸步不让:“夫人知道你们万花都有什么‘历经’内力,你用内力把她一口气吊着,南曲来接人,你跟着走,活着送进南曲,自有人收拾她。”她扫一眼床榻,“她快没气息了。”
都夷毫不犹豫爬上床榻掀起锦被,一塌糊涂的狼藉味道迎面扑来。都夷害喜相当严重,她硬是强忍下去,搂着那姑娘,用离经内力温和地滋养她。
好小的孩子。都夷终于看清那姑娘的脸,震惊了,年纪这样小!这样小的年龄糟此……报官吗?杨清濯就是官啊?她头皮一阵接一阵发麻,心如擂鼓,忐忑猜测那些什么什么“曲”是什么地方。她隐隐有点想法,但着实不敢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