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将皇帝几年前怒斥贪官污吏的诏书逐字逐句地背诵了出来,没有丝毫错漏。
“豪强大多奢靡,衣冠之华丽,也不比朕差到哪儿去,平日里更是大肆宴请宾客,一个个前呼后拥,攀比成风。”刘启不由得冷笑,“他们的钱从何处来?自是与民争利、渔夺百姓而来。”
“此消彼长之下,男子不愿种田,女子不想耕织,民生艰难,再兴战事,则国家危矣。”
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刘启对自己的继承人无疑寄予厚望,不光殚精竭虑地为其铺路,还花了很多心思培养这个儿子,如今更是将帝王之道直接掰开来,揉碎了教给他,以免他日后被一些华而不实的假象所蒙蔽。
“儿啊,真正的国贼难道在北方吗?”
“不,这些蛀虫才是,他们不光结党营私,对民脂民膏上下其手,而且懒政、怠政,执法不公不严,是非不分,使得奸诈者大行其道,就连朕亲事农桑,为天下先,仍然禁绝不止。”
“仓廪里的粮食再多,又怎么经得起天下人共分,喂得饱不知足的饕餮,吏治已经糜烂,神种才是破局的关键。”他几乎是苦口婆心地说,“昔年吴王造反,以钱财邀买人心,给服役的兵卒和民夫发放庸钱,是以吴地不识天子,只认吴王,纷纷为其效死。”
此言称得上是推心置腹,但话题太过敏感,以至于连素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刘彻一时都不敢吭声。
“如今岁有大旱,朕效仿吴王千金买马骨,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民。”刘彻听懂了父亲的用意,不再坚持,“现在还不是打匈奴的时候,得先解决后顾之忧才行。”
“不要相信任何人,彻儿。”刘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用你自己的耳朵去听,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永远也不要被阿谀奉承之辈蒙蔽了视听。”
“儿悉知。”刘彻感佩之至,遂深作一揖,久久不起。
“别担心,为父会交给你一个强盛的大汉。”
此非帝王之言,而仅仅关乎于一位普通父亲的舐犊深情。
当服役的民夫得知这次开荒官府要给他们发庸钱时,顿时大受激励,进而爆出了非一般的积极性。
毕竟徭役是一种强制性的无偿劳动,若有家资还能花钱赎免,但那终究是少数人,被征调的民夫须得自带干粮和路费,就算因此耽误了农时,导致田地里颗粒无收,官府惯是概不负责的。
许多服不起役的庶民穷得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只能变卖田产沦为佃客,甚至偷逃匈奴。
其实当今天子登基之后,这种情况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好转,他下令将服役的年龄推迟至二十三岁,而且一再缩短劳动时间,多次打击擅用人力的官吏,以免苛政扰民。
由于没有战事,天下还算太平,像是修筑长城、戍守边关这样苛重而危险的工作,官府都尽量驱使刑徒和罪犯去做,极大地减轻了庶民的负担。
所以刘启在民间的名声甚至比先帝还要好上几分,人们也愿意相信他作出的承诺。
重赏之下,开荒进展得很顺利,天宫也如约送来了大量的种薯,但与郑拓共事的农官为人谨慎,便偷偷地找他商议:“虽说是神种,但我们从未见过,更没有种植的经验,还是划出一些土地用来种粟和麦,以免不如预期。”
郑拓颇为意外地赞道:“君高见,朝堂诸公亦有此意。”
神域拥有丰富的森林资源,开垦出来的田地也是厚重肥沃的油土,并且广布湖沼,水源充沛,非常方便灌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