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七生七死出入魔窟之间,于烈火焚风中探取魔王首级;也曾一杆长枪挑破妖界,红缨一落,扫平八荒妖乱;更曾一箭穿云烈日,保得天下太平安宁。

她耗尽一身骨血,满身神力,唯一的罪过,就是眼盲心瞎。

于是,她失去了一双剔透的双眼。

可即便落到此等地步,云舒也根本不明白——

为何有人能如毒蛇般潜伏在她身边千年,只为取她性命?

她的诚挚,最后置换的刻骨铭心的背叛。

云舒喉腔冒火,像是生吞了一块炭火,灼的她肺腑像是要爆裂开。

她随意扯了下锁在手腕的铁链,干涸的血液浸湿,又扯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云舒哑声,情绪绷紧,只问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拿走她的眼睛?

她曾用这双眼注视过沧海桑田,日月轮替;亦看过山河浩荡,人间炊烟。

清冷的凤目中,有日月星辰演化,万物枯荣生发。

记得弥落曾问她:“杳杳,如若你陷落囹圄,身如飘萍,只能选择留下一样,你会选择什么?”

“眼睛吧?”彼时,难得闲暇。

云舒倒卧在流云之上,卸掉满身杀伐之气,拿眼神温柔的注视人间。

“我此生唯一不能舍的。”云舒笑着屈起修长的指,勾了勾眼皮,“就是这双眼。”

弥落俯身,揉了揉她的头:“是因为天道的恩赐?”

“不。”云舒眼中带笑,“阿落,我只想用它,来看这大好人间。”

“……”

玉台上的人,显然也知道云舒在问什么。

他忽而抬唇,嗓音冷的似昆山万年不化的寒雪,没有丝毫情绪。

“你不责其他,只问这双眼?”

他冷玉质的嗓音散漫,眸色不辨喜怒,却沉的让人害怕。

云舒狼狈的吐出一口血沫,鲜红的脏器随血液涌入玉台,她艰难的将神识收入身体。

和这人一起,她觉得脏。

下一秒,台上冷漠的声音又起。

“也罢,告诉你,你不及卿卿。能为她舍了这双眼,是你的福气。”

……

如果云舒可以看见的话,男子说这话的时,双臂将怀中的女子折的很紧。

他眼眸深深的锁着云舒溢满鲜血的侧脸,还有两颗幽深杳然的空洞。

见云舒没什么其他反应,他冷眉抬雪,青衣鼓来冷风,再次将诛心之语重复了遍。

“能为卿卿舍了这双眼,是你的福气。”

云舒笑了下,唇里呛出一片乱声,她说:“原来如此啊,我知道了。”

可是,你们两的福气,要到头了。

体内的混沌九逆之阵勾陈完毕,破碎的丹田混着逆转功法,开始高速旋转。

碎屑浮荡,无数星云急速坍塌,缩成亿万颗小小的黑洞,洞口汇聚在一起,最后竟拧成一颗漆黑的弹丸。

黑的不见一丝光影反射。

云舒慨然长笑,将自己的灵魂没入小小的弹丸中。

以道体为引,灵魂为信的‘福气’,想必,足以让整座天界为之动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