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体内心脏蓬勃跳动,温随突然间有了种奇异的——好像切实活在这副身体里的错觉。
但也确实是错觉。
温随蓦地低头,松开手,任由身体温度缓慢变凉。
不过是在黑暗中待得久了,才会想站在有光处,就如同他现在这样。
温随自嘲一笑,刚转过身,脚步还未抬起却倏然定住。
视野里还有强光残留的光晕,温随一时没能看清,就只瞧见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倒不至于被吓着,只是等反应过来,心里有些莫名其妙。
是席舟,他怎么站在那儿也不出声的?
“你……”
“你……”
温随微带懊恼地吸了口气。
该说奇怪的默契吗?上上个星期,同样的场景也曾经上演过。
只是这回没有郑许然咋咋呼呼地前来化解尴尬,但好在席舟反应变快了,他迅速接上后话,“你先说吧。”
停了两秒,温随淡定道,“我想擦窗。”
席舟走过来,“擦窗子?也不是每周都要擦,我先看看。”
他在窗户里外都摸了下,“是有点不干净,可以擦。不过这几面窗稍微有点高,等我给你找个工具。”
席舟拿来拖地用的墩布,外加一桶水。把墩布换成抹布,变成临时的擦窗杆。
“你直接在水桶里洗抹布,就不用两头跑了,水脏了我再给你换。”
他还给温随做了示范,“这样窗子上面也能擦到,实在够不着没关系,等我把东西收好再过来弄。”
等席舟走了,温随举起擦窗杆,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点类似嫌弃的表情:觉得他矮就直说。
虽然话不投机,但温随还是撸起袖子开始做事。
既然不想当吃白饭的,就不可能为这点小不愉快撂挑子,只是想归想,温随很快发现,这个临时擦窗杆是真不太好用。
他试了几次实在用不惯,像隔靴搔痒,不得劲。
还是用手比较痛快,温随索性丢掉工具,把墙边的桌子挪到窗户下面,自己爬了上去。
这样可省劲多了,高度正好,还能把两面窗子一次性都擦到。
席舟进来时撞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你当心别摔着,”他快步走到跟前,扶住桌子,“上
面的还是我来吧。”
“我会小心。”温随若无其事,仍旧继续擦窗户,动作一丝不苟。
席舟盯着他背影看了片刻,温随以为他正在考虑怎么说服自己下来,结果对方却说,“你还挺会想法子。”
这声音侵染上一点细碎笑意,语气温和而纵容,又有那么些无奈。
“你擦吧,注意安全。”
检查过两扇窗户都关牢,席舟转身就走了。
温随暗自诧异,还回头看了一眼,席舟拎起那桶水,手里拿着块抹布很快消失在门外。
他慢慢移动抹布,有那么稍许心不在焉。
直到窗户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温随抬眼,只见席舟站在外面,朝他挥挥手。
“我擦外面。”看口型似乎是这个意思。
随后他就举起水桶,三下并两下,豪放地泼向窗户。
两面窗户眨眼被浇透,水流顺着淌下,像下大雨,从模糊到清楚,直至重又露出窗外的人。
席舟长臂挥舞,已经大开大合地开始干起活。
温随早知席舟很高,胳膊腿都长,但如今俩人处在同一面窗子的两侧,对方光是站着就能擦到最上边,而自己坐在桌上几乎与他平齐。
全国第一的天才选手。
这个头衔安给席舟,平心而论温随并不觉得违和,但是……
不知不觉,视线又落在对面那只虚按在窗户的左手上。然后,再移到脸。
席舟正专心于手里动作,这时仿佛察觉到什么,抬眸望来。
温随从里面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席舟。”
“怎么了?”
温随认真道,“我想学反曲弓。”
席舟细致工作时眉头偶尔会皱起,擦窗子这种事也不例外,但此刻他什么也没说,眉头忽然舒展,像云开雾散后的朗朗青山。
隔着一层薄薄的眼镜和厚厚的玻璃,仅是眼角一弯,便把方寸之间的阳光都盛在眼底,整个人无比明亮温和。
“我知道了,”他将窗子关上,用唇语在告诉温随,“注意安全。”
温随一怔,倏地别开视线。从此心无旁骛擦窗子,再也没瞧过对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