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过后医生却摇了摇头,“不像,这疤痕的样子少说也得好几年了,不像是新伤,难道是你小时候弄的,长大忘记了?”
好几年的旧伤……
温随心下一沉,那便与他穿来那天的事无关。
护士还在调侃他,“这道疤的位置虽然不太明显,但平时洗脸稍微注意下也能看见,你都不好奇吗?没问过你爸妈?”
温随是真没注意过,他洗脸从不照镜子,至于原主知不知道,他也猜不出。但既然与他来这世界的时间点不相干,究竟怎么伤的也就无所谓了。
终于等缝好针,医生叫护士去推架轮椅进来。
当被搀扶着坐起身时,温随本能地想说自己能走,但当看见那架轮椅时,他心里莫名划过个念头,一犹豫就坐了上去。
这感觉有点奇怪。
温随尝试将手放在两
个大轮子上方,不用他操控,护士已经将轮椅推动。
治疗室的门被打开,一闪而过的短促瞬间,快得像是错觉,温随看见了一个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门外站的既不是温从简也不是梁舒,班主任和那男生全都不在了,只有席舟。
在他身后的等候椅上,还坐了一位拄拐杖的老人,当温随出来时,慈眉善目地冲他微笑。
“小伙子,我们又见面啦。”
温随依稀觉得这位老人在哪里见过,又不太确定,直到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才猛然想起。
“上次在这家医院,还记得吗?”
是那位他帮忙捡过挂号单的老人,温随有印象,没想到今天会碰上,可转念又像不是恰巧,因为他一出来对方就打招呼,明显是早就等在这里的。
温随看向席舟,对方果然点了点头,“小随,这位是我外公。”
原来他就是席舟的外公,当时温随没在意也不认识席舟,如今细看样貌,老人眉眼和善倒真与席舟有几分相似。
“……您好。”温随客气地道。
闫明生拄着拐杖站起身,“好孩子,你头还疼不疼?这好像伤得不轻啊。”
“刚刚的家属呢?”
护士左右看,没见到送温随来的人,席舟立刻接道,“我就是,他父母有急事,托我在这里照看他,有什么您跟我说就好。”
温随疑惑地瞥了眼席舟,见他走上前接过病例册,动作十分自然。
“患者后脑着地,不排除会有脑震荡,先做个检查,另外……”护士又将两页单子递给席舟,跟他交换一个眼神,“你还是和他父母联系下,考虑他的情况建议住院观察24小时。”
“我明白,”席舟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闫明生在旁道,“舟舟,你去缴费,我在这儿陪我小外孙。”
“小外孙”这个称呼,令温随颇感意外,席舟的外公认识原主很正常,但这么亲热却是出乎意料。
毕竟按温从简和梁舒的说法,原主同他爷爷后来都不常见面,跟席舟也只是幼时一点微薄交情,更何况中间还隔了层关系的闫明生。
而等席舟走后,这位老人就跟温随聊开了。
“咱祖孙两个也有好多年没见,不过上次在医院,我可是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你猜为什么?”
闫明生故意卖关子,他双手拄着拐杖,身体微微前倾,很有兴趣又专注地盯着温随瞧,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温随当然不可能知道为什么,但看闫明生颇有兴致,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意,先装作想了想,才摇头。
见他这样,闫明生就笑,“因为我看过你的照片呀。”
温随还是不解其意,闫明生便把拐杖在地上轻轻地磕了磕,似乎有些着急,忍不住要说很多,又想留有余地的那种着急。
“就是你爷爷拍的他宝贝孙子的照片,每回都得逼我看千八百遍,可劲儿炫耀,用现在的话说叫什么……嗯……叫什么来着。”
“炫孙狂魔。”
席舟带着笑意又无奈的声音适时解答了疑惑。
按理说温随是听不懂这四字词语的意思,可不知怎么,他唇角不受控制地一扬,等发现时,闫明生已经拊掌脱口道,“我小外孙笑了!”
笑?温随下意识抿起唇角。
席舟也走过来。
温随自认没笑,但莫名有点心虚,刚默默抬手觉得欲盖弥彰,又迅速放下。
经过上次那滴眼泪,他正在学会淡定应对这种反常,只要反应够快,他就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温随。
“真的笑了?”
可席舟竟还俯身看他,正直而温柔地
发问,结果自然是被无视。
“舟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们都还没说上几句呐。”外公表示抗议。
席舟指一指几步远的收银窗口,“没人排队交完就回来了,小随才受伤,让他赶紧检查完好休息,以后有时间再聊。”
“好吧。”
老人家还怪委屈的,颤悠悠站起身,“那我就走啰。”
席舟推住温随的轮椅,“您先别走,等我安顿好小随再送您回去。”
“不用,”闫明生摆摆手,“我哪需要你送,你又不开车,我打个车就走了,再说上次我也是自己过来的,不一点事儿没有。”
“您还说上次……”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闫明生举双手投降。
医院的ct室温随不是第一次进,遵医嘱做了两项检查,又办理好住院手续,就被席舟推着送进一间病房。
病房里有两张床,目前没别人住,但应该是刚喷过消毒水,味道比外边更难闻。
温随被刺激得鼻子痒,忍不住拿手蹭了蹭,才生将喷嚏给憋回去,护士站在床边准备输液的东西,“你可以躺上去了。”
温随完全配合无二话,刚握着把手起身,席舟就扶住他,并问护士,“这是什么液体?”
“消炎的。”
在护士扎针之前,席舟特意查看过输液袋上的字。
这是温随第一次打针,起先以为就跟针灸刺穴差不多,后来才发现不对劲,眼看着那根针头一点点扎进皮肤还没要停止的意思,就下意识想抗拒。
但他没表露出任何异样,反倒是在旁看着的席舟先问了,“怎么了?很疼吗?”
席舟说话本就温柔,这一句更要加倍,连护士听见都忍不住笑,“你这当哥哥的还真宠弟弟,这点疼算什么呀,脑袋上开那么大个口子,可比这个更疼吧?”
一分神,针已经扎完了。
温随低头看向自己手背,护士利落地拿胶布固定针翼和输液管,调节好输液滴速,之后就是例行叮嘱注意事项。
她错将两人当成兄弟,所以同席舟讲话都是对待家属的口吻,而他却始终没反驳。
等到护士离开,席舟先去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然后才回到床前,“这样躺着舒服吗?要不要把床调高点?”
温随没回答,反问他,“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席舟正弯腰查看床的角度,这时顿了顿,“你是问叔叔和阿姨?”
毫无疑问,席舟神色有些复杂地坐下,顺手将被角掖平,“他们今天有点急事,可能来不了,你先在这住一晚,等明天看情况。”
这人不太擅于说谎,讲话时手指还捏着,像在摩挲那层空气,无意识的动作恰好证实他在矛盾。
温随看破不点破,嗯了一声算作认可他的说辞。
“伤口还疼吗?”席舟又问,也不知是没话找话,还是有意岔开话题。
温随其实是有点嗡嗡的疼,偶尔一阵不明显,但这种程度比起从前所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把手臂也盖住吧,窗户开着散味儿估计会有点冷,这里是呼叫按钮,有事就按它叫护士过来,输液需要一段时间,你可以闭上眼休息。”
席舟絮絮说完,把温随身上的被子理了又理,似乎总不够放心,再去把窗户那条缝开得更小一些,站了会儿然后才出门。
护士站就在这间病房对面,温随听到席舟跟护士说,让帮忙留意自己。
席舟应该去陪他外公了。
病房里现在只剩下温随自己,他抬头看向输液袋,无色透明的液体滴滴答答,顺细管一路从手背流入全身,确实挺凉的。
不过这种凉意恰好能让他不
至于头脑昏沉,回忆方才听到的梁舒的哭声,还有温从简一反常态的大发雷霆,温随从口袋里摸到手机,举起来点开常用联系人。
他的列表里只有两行:爸爸,妈妈。
温随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手指却迟迟没落下,最后将手机放在枕头边,闭上眼。
后脑勺的沉重感在黑暗里愈发清晰,额头伤处像只小蛇四处游窜,又胀又麻,温随浑浑噩噩半睡半醒,不知过了多久,才在隐约的推门声里睁开眼睛。
见到进来的人时,他还有些恍惚。
走廊比病房里亮些,那人高大的身影倚门而入,同时也拨开半室光亮,这情景太不真实,连带那个人也是。
“刚刚睡着了吗?我吵醒你了?”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床边停下,青年微俯身,似乎细细观察他片刻,才压低嗓音轻声问,“小随,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疼?”
是席舟……他不是走了吗?
“你怎么回来了?”
听到这迷糊的声音,温随才惊觉自己竟将心里话问出口。
席舟先将两个提袋放在桌上,再过去关窗户,“我本来就是要留下陪你的,怎么会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