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脐橙

裴昭目中露出了淡淡的讥诮神色,旋即,又平静下来,古朴无波。

他与上皇之间,委实……是没有什么好谈。

而他身上这痼疾……也委实没什么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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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忽然有人来,送了一竹筐。说是隔壁送来的夔州脐橙,鲜甜多汁,教他吃个新鲜。

张鹤行机灵,立刻奉了脐橙来。

桔色的皮剥落后,里面肉瓣果然甘甜,丰沛多汁,恰如少年郎君琅琅的笑颜。

这时候,又见得张鹤行来,道:“宁郎君还送了一匣子金珠,并半匣明珠。”

送些橙子来也就罢了,还送与他金珠与明珠做什么?

裴昭有些不知这葫芦里的关窍。

但东西已经送来,锦匣已经呈上,总不能教张鹤行再送回去。

那锦匣打开了,颗颗明珠有拇指大小,望着圆润生辉,莹润光泽。

“是东海的明珠……”

裴昭倏地一止,“时家已经朝他赔礼道歉了么?”

张鹤行道:“正是呢。”

只是这宁世子,做什么要将时家的赔礼,送到这边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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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宁离捧着瓷盏,仰眸望着裴昭,“时家朝我赔礼,一定是行之的功劳呀!我并不觉得,他们会有那样的好心呢!”

四目相接,裴昭微愣。

宁离道:“我听说……陛下也责罚了时家。行之,是你在他面前替我说了话罢?否则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他们为什么会向我赔罪,明明时宴暮是很瞧不起我的。”

“他瞧不起你,是他蠢货。”裴昭道。

“嗯嗯!”宁离点头,小口挖着银耳雪梨羹,“只是行之,下一次你不要再替我说话啦,我怕陛下会迁怒于你。”

裴昭静静地将他望着,那目光令宁离都有一些看不明白。仿佛其中有许多般情愫,若要分辨,却分辨不清。

他拿着勺子的手不觉慢慢停了下来,却见着裴昭摇了摇头。

“……陛下不会的。”

“总要小心些。”宁离小声说,“我是个什么名声,我还是知道的,你不要被我给拖累了。”

……是什么名声?

裴昭将他望着,心中一瞬间复杂难辨。他想问宁离当真不在乎么?一点儿也不伤心么?见他眼眸纯粹,不染半点阴霾,终于哑声点了点头:“好。”

他本已经拿定主意,听得宁离那般话语,更是再无迟疑。

裴昭道:“我今日还请了人来。”

“嗯?”宁离疑惑不解。

裴昭目光垂落,见得少年人好奇目光,声音放的十分轻柔:“宁宁,你想要重新学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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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九龄此刻正在亭外候着,当真是大气都不敢出。

他的耳力敏锐的很,纵使并非刻意,也还断断续续的收入了耳中。

陛下,这这这……这究竟是在玩什么游戏呐!

一时间忍不住又想起来了张鹤行的叮咛,这位内侍大总管极其小心,不厌其烦的叮嘱:“陛下在宁世子面前并未暴|露身份,萧统领千万不要说漏嘴,只当陛下是寻常宗室子弟就好。”

可有哪个宗室子弟,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提溜他、令他候在外边儿?!

但凡宁世子不是个傻的,都能够瞧出来啊!

还有那对陛下的称呼:行之。

这天底下,能够这样唤裴昭的,寥寥无几,萧九龄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

没想到今日竟又听见。

“行之……”少年人声音清润琅琅,“为什么要我重新学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