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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事。”裴昭道,“如今你一匣子金珠,贿赂驿丞,教他六百里加急送家书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宁离:“………………”
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没想到行之竟然也听说了。
宁离点了点头:“……青鲤与我说了。”
裴昭停顿了些许时间,并不曾说话。
宁离很是疑惑的抬头:“……行之?”
裴昭缓缓地喝了一口茶,道:“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宁离十分不解:“我是怎么想的?”
裴昭道:“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对你来说,终归是不好……你可需要压下来?”
他说的轻描淡写,亦是凝望宁离,教人丝毫不怀疑,他有这样的能力做到。
孰料宁离却摇了摇头:“不呀,我觉得挺好的呀。”
裴昭一顿,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来,这个好,能够好在哪里。
只听着宁离说道:“行之,你说,我名头这么糟糕,皇帝会不会勃然大怒,一气之下,将我逐出建邺?”
裴昭:“…………”
他见着宁离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仿佛压制不住渴望似的,还以为宁离要说出什么来,没想到却是这样的话语。
换个人来,只怕要斥责宁离异想天开。
裴昭道:“你多想了。”
宁离顿时蔫蔫的,不说话。
裴昭心道,什么逐出建邺?若是真将皇帝惹怒了,等着的下场只有幽囚圈禁……哪里有什么可能,被逐出京城?
“若要出京城,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裴昭道。
宁离顿时眼睛一亮:“什么可能?”
裴昭缓缓说:“流放三千里。”
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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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离便是再不明白,也知晓这决计不可能的了。
他眉毛一拧,正想与裴昭说,不要与自己开玩笑,忽然间又想起来什么,眸光离合。
裴昭已经悉数收入了眼底,原本是说着玩笑的,可是宁离这样神情……
果不其然,便听得宁离道:“若是愿意,当真可以流放三千里么?”
裴昭:“…………”
这下子,却轮到他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只得道:“流放之地,大多处于边疆,气候恶劣,环境艰难……你且莫要想了。”
“我明白的。”宁离点头,“沙州外边儿,不就是有流放的来的罪眷么。”
裴昭一顿,忽然间后悔,只因为他想起了宁离的出身之地。沙州远隔建邺千里,若真要算起来,那也是一等一的苦寒之地。
戍守边疆,在大多数人眼中,只怕都算不得一个美差。
而宁离正是在沙州长大。
这样恶劣的气候,吓退不了他。
裴昭沉默半晌,缓缓道:“你想被流放?”
宁离顿时点头:“所以有操作的可能性么,行之?”
那一双眼睛甚至有些期盼的将人望着,但裴昭却是残忍的摇了摇头:“没有。”
“当真没有?”
“自然。”裴昭端起茶盏,浅浅的斟了口,徐徐道,“流放之刑,与判决死刑,只在一线之间。若是操作些个不好的,指不定就要人头落地了……你总不想人头落地的罢?”
宁离:“……”
那他自然是没有这个癖好的了。
裴昭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你已经到了建邺,注定要待上三年时光,不若好好想想,日后怎么过……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想着逃跑罢?”
他这句话落下,只见得面前少年当真像是被霜打了的白菜,无精打采,蔫缩缩的。
原本不应该问的。只是……终究没能忍住。
裴昭轻声说:“就这般不喜欢建邺么?”
“建邺很好。”宁离有些惆怅,“……只是非我乡。”
9.2.
隔壁院子时而有人,时而又空。
宁离隐隐约约间觉得,大概是裴昭在外也有事务,也十分繁忙,只能忙里偷闲,抽上几天到这别院里歇着。
一开始的时候,宁离虽然常常去建邺,到后面,也逐渐懒散了下来。
打马来回的功夫,对他来说,虽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他渐渐也想更舒服的躺着了。
这一日,又有侍从来请他过去。
宁离入了园子,裴昭却是在屋里。他看见裴昭的神色,眉忍不住蹙起,说,“行之,你仿佛面色看着不太好。”
裴昭喝了一口茶:“是么?大抵是昨日睡得晚了些。”
宁离说:“你家中的事这么多么?再忙也不能耗空自己呀。”
“是有一些。”裴昭却是避而不答,只道,“这几日怎么不去建邺玩了?”
宁离说:“你知道我没进城?”
裴昭点了点头,却说:“听说你懒了些,是不好么?”
宁离摇头:“天太冷,不想动,我也要冬眠了。”
裴昭听得失笑。
叙州杨氏子弟入京的折子已经递到了他的案头,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宁王府递来的。
裴昭问道:“你不想入宫吗?”他问的很是漫不经心,仿佛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