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
鸟儿鸣声十分清脆,在这冬日的室内,仿佛也添一抹生意。
裴昭目光落下:“这是你养的么?”
“是。”宁离朝他点点头,解释道,“是我先前捡来的……它翅膀受了伤,还没有完全好。本来是想让它在屋子里养着的,但是它调皮得很,总是朝外飞。”
视线微移,落在肩头那小隼上,裴昭也是一般想法:“的确很调皮。”
那小隼的确对眼前的少年十分亲近,扒在少年的肩膀上,甚至还去蹭了蹭少年的面颊。
这等事情,若是换了在裴昭身边,那小隼是断然不敢做的。比起他见识过的调皮捣蛋,此刻更多了一分亲昵。
想来的确是被养的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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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离据实以告,裴昭也非多言之人,于是这室内,又悄悄安静下来。
不经意间,抬头之时,就见得案前青年目光宁定温和,若春夜里潺潺的涧水。
宁离想起自己这般鲁莽行径,于是更加的不好意思。
桌上三两个枣核,总不会是眼前这神姿高彻的青年丢出的,那定然就是自己这只调皮捣蛋的小隼作为。
他讪讪道:“……对不住。”
话音落下,肩上小隼还煞有介事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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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一时间看得无奈,那小隼将这造访的少年扒着,亲热活泼,倒显得自己像是个外人。
这白腿小隼,吃着一家的,望着两家……难怪从前夜里都不回来,想来定然是在隔壁院子里宿下了。裴昭也没想到这么巧,捡到了自己走丢那小隼的,就是那日折梅的小郎君。
就见着这小郎君开口:“芝麻糊,你听话些,快和这位郎君道谢……谢谢郎君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还在这大冷天里好心收留了你。明白了么?”
裴昭顿时沉默,目中颇有一些复杂的意味,片刻后,终于道:“你把它叫‘芝麻糊’?”
“是呀!”宁离大方点头,“你看他这黑头黑脑的,肚腹与腿腿却是雪白一片,像不像一只白瓷碗里,盛着的芝麻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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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嗓音清甜悦耳,认认真真的解释着。
一旁张鹤行侍立在侧,乍然听见了这名儿,险些没有忍住笑,全靠自己这么多年禁中行走的功夫,才将将忍住了。
饶是如此,也憋得厉害。
他不知晓他家主君给养的小隼取了什么名儿,但是他知晓,绝没有一种可能,叫做芝麻糊。
【那小隼与小郎君,黏黏糊糊的,倒是一点儿也不似平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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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道:“它与你倒是很亲近。”
宁离眨眼,不是很确定:“……大概是因为我把它救了?它在感念我的救命之恩?”
猜测里是同一般疑惑语气,但足见与那小隼的亲昵。
烛火微微摇曳,映出少年眼瞳,裴昭望去,只见得黑是黑,白是白,那两厢的颜色纯粹极了,一片无邪与认真。不知是怎的,却教他想起了曾见过的另一双眼睛,在水流回旋的滁水河畔,霜草衰冻的茫茫雾气里。
惊鸿一瞥般出现,倏忽间又没有了痕迹。
他也应向那人谢救命之恩。
许是一时恍惚,竟然将两者错认,可是眼下的少年,一派清澈明媚的天真模样,若果他瞧得没错,恐怕连加冠也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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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日便想问的,只是忘记了……”宁离开口说,“不知道郎君如何称呼?”
裴昭略略停顿,终于启唇:“裴行之。”
宁离一忖,点了点头:“好名字。”
便听着裴昭道:“是么?好在何处?”
宁离:“…………”
可怜的脑筋俱呆住,没想着裴昭会追问,宁离是半点儿也回答不出来。
要让他现编,那是决计无可能编出来的,宁离对自己的水平也十分有数,抿了抿唇,十分实诚的说:“我也说不出来,我只是觉得,‘行之’这个名字,十分的衬你。”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终于又挤出来一句:“……浑然天成。”
裴昭莞尔。
溢美之词,他也听过许多,其中不乏文采斐然、锦词绣章的,但从来只觉得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然而少年这般冥思苦想,终于迸出来的质朴词句,却教他只觉纯质坦然,仿佛正切中了痒处。
他微一颔首:“还未曾问你?”
只见得眼前的小郎君顿时弯眸,雪白的面颊上,露出两只浅浅的笑涡:“……我叫宁离(ni)。”
裴昭些微一愣,试探着道:“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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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
宁离见裴昭淡色的唇一掀,吐出来的音节竟然是“宁宁”,不觉心中生出了纳闷儿。
“宁宁”这名字,从来都只有他的阿耶会喊,旁人不是唤世子、宁离、阿离,就是唤他小郎君。如今他与案后的青年才刚一谋面,便已经这样唤他……也太自来熟了一些。
但……
他也的确感叹于裴昭的容止风度,湛然清越,很是出众。
也没什么,宁离心道,阿耶让自己去了建邺后多交一点儿朋友。裴行之,行之……左右这个朋友自己交定了,便是想要这么唤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于是宁离点了点头,脆脆的应道:“对。”
裴昭何等敏锐之人,心思若琉璃剔透,已经有所察觉:“……你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名字。”
“并不是。”怕被误会,宁离解释道,“只是惯来我阿耶也爱这么唤我。”
“宁宁。”舌尖擦过上颚,裴昭目中带了点儿笑,“叠音两字,的确活泼可爱。”
诶。
宁离听见他这般说,怪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一下头。
虽、虽然这个朋友他交了,这样唤他,他也允了,可还是有一些……
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