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慢条斯理收了手中长弓,眼中带着戾气,落在沈云志身上。
沈云志当然也不是好惹的,他冷笑一声,朝裴砚威胁道:“猎场上,刀剑无眼。”
“若等会狩猎时,我一个不留神,误伤了谁,也请裴家郎君莫要怪罪。”
“咻。”又是一箭。
这一箭毫不留情,朝沈观韵面门射去。
沈云志面色大变,来不及多想就拔刀去挡,箭尖与刀刃相撞,竟震得沈云志虎口发麻。
足以见得裴砚这一箭他并没有留手,是下了杀心的。
“裴砚,你敢!”沈云志下颌紧绷,死死盯着裴家方向,握着刀柄的手指骨节,因用力过度咔咔作响。
“滚!”裴砚眸中杀气升腾,他抽出第三箭。
沈云志眼中不甘一闪而过,他僵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沈裴两家,闹出的动静极大,看热闹的人更是不少。
沈家太夫人和沈樟珩,终于被这边的动静惊到,唤了丫鬟前来询问。
裴砚收了长弓,长腿一迈,大步朝林惊枝走去。
林惊枝只是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侧眸朝裴漪怜道:“走吧。”
“我们去看你大姐姐。”
裴砚脚步,驻足在崔家大帐前。
“你们怎么来了?”裴漪珍有些虚弱的朝林惊枝和裴漪怜笑了笑。
周氏见林惊枝进来,她慌忙擦了擦脸上泪痕。
“母亲。”林惊枝上前朝周氏行礼
周氏装作若无其事样子,轻轻点头。
方才裴家和沈家的动静闹得极大,崔家怕帐篷里进风,吹坏了裴漪珍的身体,所以在外边围了厚厚的布帘,并瞧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发生了什么?”裴漪珍好奇地问。
裴漪怜小声把刚才发生的事描述一遍,轻轻扯了一下林惊枝的袖子:“大哥哥对嫂嫂的极好的。”
裴漪珍也露出笑容来:“裴砚倒是恨不得把你当眼珠子护着。”
“沈家儿郎多,等会子狩猎的时候,也不知会不会朝他暗中使绊子,你记得提醒一下,万事小心。”
林惊枝垂下眼眸,她不好违了裴漪珍的意愿,轻点了一下头。
几人在帐篷里,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外头传来内侍有些尖锐的声音。
休整的时辰已过,众人要出去给天子和太后行礼。
素儿拿了厚实披风,披在裴漪珍身上,又在她怀里塞了个暖炉。
裴漪怜和周氏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扶着她,站起来。
燕帝萧御章坐在最上首的龙椅中,他左手边坐着一名俊逸非凡的青年男子。男人眉眼似山水冷淡,又如同浓墨散开,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万人之上的高位,却不见任何凌厉气势。
太后钟氏坐在萧御章右手边,钟氏身旁依次往下是小腹已经微微隆起逐渐显怀的淑妃,接着是沈氏贤妃。
再往下,就是宫中几位皇子。
最出人意料的是,那位传言中身体病弱从未出现过的六皇子,今日的秋猎竟也来了。
他脸上戴着面具,瞧不出容貌,但无论是身形还是气场,瞧不出半点病弱,更是几位皇子中身量最高的。
众人跪礼完,等萧御章抬手免礼后,才依次回到自家大帐前的位置坐下。
林惊枝目光隔着薄纱,悄悄落在那所谓的“六皇子”身上。
她细细打量几眼,又不动声色收回,转而眼眸微闪,落在对面裴家帐篷前端坐着的裴砚身上。
山苍不在,今日伺候的人是云暮,若按照正常情况,山苍负责安全,不可能离开裴砚身旁。
裴砚似有所感,他目光猛地一眯,准确无误撞进林惊枝视线里。
两人隔着薄纱,四目相对。
这时有侍卫扛着笼子上前,特制的笼子里关着一只极为漂亮的梅花鹿。
梅花鹿的鹿角上绑着彩绳,是今日秋猎的赌注。
等会会有人把梅花鹿放到已经围堵好的猎场中,和其余野兽混在一起,而在今日能获得梅花鹿的人,便是拔得头筹,天子会另行赏赐。
燕帝萧御章大笑一声,朝内侍摆手:“放到围场去。”
“今日谁猎得这鹿儿,朕重重有赏。”
不一会儿,林子里传来鸟兽飞掠的声音。
白玉京坐在萧御章身旁,他勾唇一笑:“没想到燕北的秋猎,这般有意思。”
萧御章自豪道:“朕的燕北,以文治国,以武平战。”
“天下太平。”
白玉京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忽然他侧眸看向坐在沈家帐篷里的沈樟珩:“听说沈家儿郎最为英勇善战。”
“沈樟珩更是守着燕北国门的神将。”
帝王将头一偏,目光落在沈樟珩身上。
沈樟珩只觉背脊僵冷,恭敬起身朝上首的两人道:“神将称不上,臣自当为燕北太平,鞠躬尽瘁。”
“好个鞠躬尽瘁。”
“沈大将军果真是舌灿莲花,文武兼具。”白玉京蓦地站起身,眼中带着彻骨杀意,慢慢朝沈樟珩走去。
“那本君今日倒是要问一问沈大将军!”
“当年我月氏公主前往汴京和亲路上,为何遇袭身亡,而你作为迎亲的使臣却活得好好的!”
“沈大将军不如给本君一个解释?”
沈樟珩整个人僵在原地,自从听说月氏白玉京要前往燕北,他就已经做好被他质问的准备。
可当这个男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问他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公主的时候,沈樟珩心底生出无数的愧疚,嗓子如被泥沙糊住,无法开口。
电光火石间,白玉京抽出腰间悬挂的长剑,剑尖抵在沈樟珩的脖子上。
他冷笑:“沈大将军,既然办事不力,今日不如以死去祭奠吾家长姐九泉之下的亡魂。”
沈樟珩瞳孔骤缩,下一瞬又颓废闭上了腌渍,他毫无反抗站在白玉京面前,艰涩道:“当年的确是我护卫不周,没能保护好公主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