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长条法棍。

“跳下来的急，就抓到这个。”迟明野嘿嘿一笑。

“也行。”

巫九灵不挑。

阴寒的能量从手腕汹涌流窜向指尖，最后将原本普通可口的面包，彻底渲染成散发着浓郁不详的黑色死意的模样。

【注灵】

比不上专武途夜，但是注灵后的物品能被附魔，拥有极具杀伤力的攻击品质。

像之前在拍卖场的那样，巫九灵抡起胳膊一掷。

一击即中！

注灵后的法棍轻易捅穿了女尸的咽喉，将正要逃跑的它死死钉在了地面上。

它发出含混的叫声，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好！送上门来的大线索！”

迟明野振臂吼吼两声，巫九灵按照他的习惯，配合地击掌。

甚至不需要眼神的交流，电光火石的战斗间只露出一个微表情，迟明野就能完全领会她的想法。

一种说不上来的愉悦涌上心头，巫九灵款步走到颤抖不止的女尸面前时，甜美的脸蛋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女尸于是抖得更厉害了。

“让我看看副本送来了什么大礼。”

巫九灵有些好奇还有体力蹦跶的女尸，她控制黑雾，先把女尸的脑袋扒到一边，露出被法棍钉住的脖子。

映入眼帘的是数道缝合线，密密匝匝地交错排列在一起，不时缓慢地蠕动，像是跳动的青黑色血管。

刚才一搭眼的瞬间，她的能力做出反馈，这具尸体的头颅肩颈连接处是毋庸置疑的薄弱点，集中一点攻击，轻易就能斩断缝合线。

这会离得近了，巫九灵和迟明野一起谨慎地把女尸的头颅皮球似的左右摆弄，不顾它逐渐变做愤怒的视线，迟明野忽然出声：“虽然生前性别一样，但是它的脑袋和身子并不匹配。”

“硬安上来的。”

巫九灵和迟明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一起——

做旧。

“正好，绝佳的去找木木的借口。”

巫九灵点头，忽然听到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慌张赶来。

“给二位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酒店工作人员跑来，却仿佛对地上那具活死人见怪不怪一样，只忙着对巫九灵和迟明野点头哈腰地道歉。

“实在抱歉，把它交给我们就行。”

为首的工作人员看着像是强忍恐惧，但还是准备上前，把表情狰狞的女尸拖走。

巫九灵没出声。

一直覆盖在女尸身上扫描的神识一顿，她垂下眼帘，身后拉长的影子却水波似的一荡，氤氲浅淡的黑色能量从中游蛇一般钻出。

迟明野立刻横移半步，挡住巫九灵的小动作，同时朝工作人员自然无比地胡说八道：“别担心，我家主人有这方面懂行的朋友，她可以把这家伙送过去处理。”

他牢牢拿捏住了他们不惊讶但依旧本能恐惧厌恶的心理。

在迟明野瞎说的时候，巫九灵控制的黑色游蛇已经动作迅速地摸到女尸的口袋里，揪出个黑红色请柬丢到她的物品栏，然后又爬到女尸的脊椎上，一口吞掉了充当控制中枢的那根最粗的缝合线。

凶恶的表情瞬间僵直，女尸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脑袋朝旁边一歪，耷拉不动了。

迟明野恰好错开半个身子，于是工作人员们只看到巫九灵上手随意点了几下，看着癫狂的女尸很快就安静下来。

再加上迟明野那不输顶级演员的表情动作，他们信了。

解决了一大糟心事的他们连连道谢，躲瘟神似的走了，嘴里还小声嘀咕。

“年年这个时候，总有讨厌的家伙为了那个什么舞会，把正常的社会秩序弄得一团糟。”

“就是，好好地带着正常舞伴去不就得了。拼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恶心怪物，那个少爷看到这种东西真不会被吓死吗？”

“非要说正经舞会，我看这个金发碧眼的小美女就很有实力。她这样带个正经的活人小白脸，又养眼还不威胁其他人的生命安全，多好。希望其他人也这样卷起来。”

迟明野等他们都走远了，才主动拿起注灵后的长条法棍，把女尸当包袱一样提在手里，换到远离巫九灵的那一侧，才凑到少女身边。

“主人翻到了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哩。”

巫九灵把请柬递过去。

以纯黑为底色的请柬勾勒着血红的纹路，触手有些诡异的黏腻，像是未干的血痕。其中受邀人的位置，随着其中关键一方的逐渐失去生机，名字已经淡得看不清原来字迹，很快就被彻底抹除。

暂时没弄明白怎么把自己和迟明野的名字加上去，但巫九灵还是很高兴：“今夜零点，合规的身份这不就来了。”

不知道这尸体是谁制作的“舞伴”，另一方眼瞅着“伴侣”跑了，请柬没了，还一直不现身。巫九灵和迟明野一商量，欣然接任，收好邀请函后立刻动身前往名片上入殓师木木的地址。

为了方便打车，迟明野回去找了个黑布口袋，把变形的尸体利索打包了一下。

不多时，抵达目的地的两人看到被左右邻居挤在中间的，一家可怜兮兮的破落工作室。

大门老旧，墙皮掉漆，木板上像是飘着几串纸钱，看着分外没有第一入殓师的牌面。

至于邻居，左边一家简陋的小旅社，右边一家……

成人用品店。

迟明野啪地捂上巫九灵的眼睛。

不要在奇怪的地方形成产业链，谢谢。

正专心侦查周围的巫九灵满头问号，任由迟明野拽着自己走进屋。

前脚走进，下一刻，周围的空气温度陡降，一扇摇摇欲坠的残破木门就好像将内外两个世界隔绝开来，如同被浸没到深海中，冰冷死寂。

像是藏尸冰柜一样的冷气刺入肌肤，巫九灵嗅到空气里腐朽木头的味道。

她不可能会受阴气影响，只多留意迟明野。

“木木在吗？”

前台空无一人，迟明野一把将女尸甩到地上，从布袋的开口抖出一颗快要滚掉的头，扬声继续胡说八道：“我朋友的舞伴遇到了一点问题，他不方便过来，只好我委托我们，您现在方便帮忙看看吗？”

和现实社会过于相似的环境以及看似正常的时间节点，反而有可能预示着更加异常的危险。

巫九灵警惕着四周，忽然从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听到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什么问题？”

沙哑的少年音像是还没睡醒，巫九灵寻声看去，望见裹着黑袍子的木木从楼上慢慢走下。

她仔细观察。

少年身形是黑袍也遮不住的清瘦，在室内也带着兜帽和手套，但露出来的一张脸看着五官端正，皮肤或许因为常年在这透不进光的房间里，显得有些苍白。

迟明野立马看着很热情地迎上去，伸出手不知道是准备相握还是要扶着慢吞吞的他走快点：“木老板好，幸会幸会！”

他旋风似的扑过去，木木表情一变，睡意一扫而空。

仿佛是本能地避开触碰，他下意识躲闪，右手仓促地抓了下楼梯扶手。

尽管隔着布料，但五指与木头相碰的刹那，巫九灵仍然分辨出几近微不可察的细小剐蹭声。

巫九灵眯了下眼，视线从他的指尖到上臂，来回逡巡了很久。

只不过，屋内光线昏暗，黑袍挡的严实，还像是和拍卖师的有着同等材质，巫九灵并没有探查出什么异常。

能力库还是差了点。

她有些遗憾地想。

“抱歉，我不喜欢和别人有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木木冷声走回到前台的位置，表情很不好看。

“哎，该道歉的是我，太冒失，吓到老板了。”

迟明野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依旧很积极地哼哧哼哧掏布袋：“我朋友就离开了一小会，它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您看看，还能补救下吗？”

迟明野砰地一声，将头身快要分家的尸体直接甩到了桌台上，不顾木木怒火中烧的目光，砸得小木桌发出“嘎吱”的惨叫。

“你！”

木木气结，又不能把阳（嬉）光（皮）开（笑）朗（脸）的迟明野怎么样，只能忍着怒气，把尸体拖过来看。

“头身连接处损毁严重，像是被棍棒类武器洞穿；身体的多处骨骼与内置金属架断裂；更重要的，负责充当中枢的缝合线没了——埋这么深缝这么紧，怎么能像是被什么咬断的……”

最后一句自言自语的嘀咕声不大，木木也没往深处想，两手一放，看起来摆了：“综合毁坏程度达到了90%，我也无能为力。”

迟明野瞪大眼：“我朋友还要参加今晚的派对，没有舞伴怎么行！”

“这不是我需要为他考虑的问题。”

大概嫌迟明野很吵，木木眉毛拧的像是能夹死苍蝇。

巫九灵小手一挥：“你随便开价，只要能修好。”

“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女士。况且，修复它的费用，足够你重新选择一位舞伴赠送给你的朋友。”木木缓慢地扭过头。

巫九灵在进店后，第一次和入殓师的目光相撞。

他静静注视着她，两眼阴鸷森寒，眉目秀丽，却也透着一种刻板的冰冷。

身为死亡之神，即使非完全形态的神祇也对灵魂、死尸一类有与生俱来的特殊感知，这一次视线的交锋，让巫九灵觉察出了一般人类和npc无法感知到的微妙。

——这个木木给她的感觉，有一瞬间像极了这些拼合起来的活死人。

——看着和一般人一样能对话交流，但黑袍下的躯体不可避免地冒出一闪即逝的腐朽死亡的气息。

巫九灵捕捉到了这短暂的异常，但她没有出声，蓝宝石般的眼睛平静回望着年轻的入殓师：“虽然有些遗憾，但不能修复的话就算了，舞伴的事情我让他另外想办法。”

“其实，白少爷所期待的派对，活死人一样的尸体只是助兴的一个环节，并不是必要部分，外界的各位可能把这个因素传言的太过重要。”木木忽然间扯出一个笑，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比如，如果是女士你的话，想要获得全场焦点并不是难事，所谓的舞伴辅助，对你而言说不定是多余的累赘。您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拖后腿的瓶子，而应该是，锦上添花。”

作为拍卖场的连锁产业，巫九灵觉得这个入殓师多少知道些更关键的线索在身上。

她进一步询问：“你说。”

木木闻言笑得更加病态痴迷，眼神落在巫九灵光滑白嫩的肌肤上，像是打量着一件还没来及雕琢加工的艺术品：

“我认为，女士可以将自己放心地交给我，我以第一入殓师的名义向您保证，您一定会成为舞会上最亮眼的那颗星星。”

他翻开手，露出小指粗细的骨针和青黑色的缝合线，但并没有攻击倾向，只绅士地探出胳膊，宛如发出共舞的邀请。

[woc！什么职业病！]

[灵宝抽他！]

弹幕嗖嗖划过，但巫九灵听完后，异于常人的脑回路让她沉思了几秒，还真的认真估量起自己分.身后的能力库剩余。

或许称不上以身犯险，尽管现在只有大约20%的能力，但主动接受重要npc的改造，就能趁机获得有关“做旧工艺”的更深层次的线索，应该也不失为一项好方法。

她摸摸自己的胳膊，视线在自己和骨针两边来回转悠。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灵宝在很认真地考虑这个入殓师的提议？]

[她是npc，还是顶级ssr，各种恢复速度防御能力都不能和普通玩家相比的。如果副本进度陷入到死胡同，那她为养成玩家和任务进程做出点小小的牺牲也是应该的吧。]

[？？？应该你个大头鬼！前面谁发的什么狗屁弹幕！搁这当理中客呢！这还没死胡同呢，而且该怎么选择是灵宝自己的事，轮得到你这个妖魔鬼怪叫？]

[npc难道不是为玩家服务的吗？不然你们抽角色干什么？？当祖宗供着吗？]

[来了来了，“角色工具人论”虽迟但到，哪个npc被你们抽到简直要倒八辈子霉]

弹幕一瞬间吵成一团。

巫九灵对此依然一无所知。

她考虑的表情太过不遮掩，在场的两人都看了个明白。

就在急不可耐的入殓师准备再一步引诱的时候，迟明野一个箭步跨过去，挡在了巫九灵面前。

“依我看，主人天生丽质，颜值早就是天花板封顶的级别，不必麻烦老板画蛇添足。”迟明野露出一如往常的阳光笑容，袖子一卷，露出结实的臂膀，“不如冲我来，我认为我还有着不少的改造空间。”

他看得出巫九灵的想法。

但他不会对她说出，“这样获取线索的方式太激进”、“能有更好的方法”、“应该换一个”，这样诸如此类的话语。

没有不劳而过的副本，想要获取什么，就必定要支付相应的酬劳。

如果她想要，那便由他来做。

在他迟明野这里，从来没有因为她是npc，就必须、只能让她犯险的说法。

从来没有。

巫九灵和木木同时愣住了。

“你疯了吧！”

声音隐含上了怒气，巫九灵掐住他的腰，瞪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斥责：“我是死神，付出的代价比你们人类小太多，你来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迟明野破天荒地没理她，只死死盯着对面的入殓师，眼底看不到丝毫笑意。

木木脸色难看，紧绷着嘴角一把收起手上的东西，面朝巫九灵，难以置信地发问：“我算是反应过来了。女士，不要告诉我，他就是你选择的舞伴？”

揶揄的重音还带着嘲讽的上扬语气，木木冷笑一声，抽身后退，逐渐隐没回黑暗之中。

“没有想到，哪怕是女士您这样层次的，也会主动选择和最上不了台面的一类共舞，真是令我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