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娅:“需要换荞麦或者是决明子的枕头吗?三餐有什么忌口的吗?不要葱不要蒜不要姜不要辣椒?吃芥末吗?平时下午加餐下午茶的时候呢?”
散兵:“……?”
被她这么一说,他突然感觉自己到璃月港这一趟,不是因为纳西妲委派了他这个任务,反倒是像在……
度假?
散兵其实是那种比较好说话的类型。
——哪怕他曾经是愚人众执行官,和女士交流的时候堪称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阴阳怪气互怼。
但他的确对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没什么要求。
阿丽娅问他需不需要改天去买些新的家具和其他用品,他也只是淡淡地表示了不需要。
眼看着他好像真的什么要求都没有,阿丽娅想,与其在这里问,倒不如先让这个从须弥赶到璃月的过程中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的少年小憩片刻。
至于他的其他喜好或者是厌恶,这些都可以在之后的生活中慢慢了解个清楚明白。
她拿着荧给她的信件,从房间中退了出来。
并在这一刻,非常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安排散兵住下的样子,还真的很有点七大姑八大姨的感觉。
阿丽娅:这种事情哒咩呀!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拆荧写给她的信。
信封用的纸颇为厚实,阿丽娅最后还是用小刀划开的。
将信件抽出来之后,阿丽娅发现荧写了足足有五张纸那么厚的内容。
阿丽娅:荧到底是去经历了些什么啊?如果光是沙漠地区的话,光是一个赤王陵,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感触?
还是说这会儿她已经遇到婕德了?
怀着这样的好奇,她将荧的信纸一张一张展开,按照顺序放好,然后看向了第一行。
那是荧在月夜之下的沙漠绿洲中,听着枣椰树的叶子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以及绿洲中泉眼涓涓的细微声响,在石块上写成的,稍微有些不整齐的字迹:
阿丽娅
展信佳。
希望这封信里面没有带着沙漠的沙子……啊,这些沙子真的是无孔不入。
艾尔海森在出门的时候没有选择正确的鞋子,他的靴子上有几个镂空的洞,然后随便一阵风吹过来,鞋子里面就全都是沙,他的脸色真的很难看——顺带一说,我觉得在休息的时候跑到一边没人的地方倒光靴子里的沙子的动作也和他那张脸和满身的气质非常违和,一想到这点就觉得非常好笑。
每到这时候我就忍不住感叹,赛诺不愧是大风纪官,习惯了在沙漠中追捕因为学术犯罪潜逃的人。
不穿鞋就不会被沙子困扰……这可真是绝妙的经验之谈。
另外,我也很羡慕派蒙,她在天上飞,真好。
可惜,因为没有什么树木,所以风非常大,吹起的沙子还会飞进我的嘴巴,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呸呸呸用力吐上好几口,再取绿洲里的泉水出来漱口。
我希望你永远都不需要亲自去沙漠受罪。
你应该知道的吧?
我出发去沙漠的时候一共有四位同行者,除了赛诺、迪希雅和艾尔海森之外,还有一位叫卡维的妙论派学者。
额,卡维好像认识多莉,他觉得多莉是好人,愿意借给他修建卡萨扎莱宫的钱,但是……
我总觉得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吃亏了。
不知道你是否知道这一段故事的渊源。
在旅途刚刚开始的时候,迪希雅和我相处得很好,赛诺也在很多方面对我颇为照顾——当然,旅途进行到后面也是如此,不过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习惯卡维和艾尔海森之间的拌嘴。
现在……额,现在不得不承认,他们拌嘴的时候,如果可以有机会在旁边听完全程的话,大概只要是个人就会被卡维的反应逗到忍不住笑出声。
啊,天知道我天天看着卡维明明不是艾尔海森的对手,却还是屡败屡战地冲上去试图挑衅的样子,以及过后他被气成风史莱姆的样子而要强忍着不笑出来有多辛苦。
更辛苦的是我的腮帮子,写到这里,我决定放下笔,揉一揉它。
哈,前面的题外话已经说了太多了,接下来我要认真地言归正传。
说回我的旅程。
进入沙漠的第一个关卡,就是喀万驿。
赛诺和迪希雅都提醒我,在喀万驿,我还能够购买自己需要的一切东西,但是等从喀万驿进入了沙漠,那不管我想要获得什么,都需要付出比在喀万驿贵出好多好多的价格。
我买了一点东西,因为还带着多莉向我推销的沙漠旅行专用包,所以就没有再带上更多的东西。
现在我有点儿后悔了。
我应该再多买两块围巾的,白天在太阳底下走到时候把自己裹成一个没有一块皮肤露在外面的木乃伊,这样我也就不至于把皮肤全都晒红了。
不过派蒙更惨一点,她的皮肤比我还嫩,好像晒得还挺疼,不知道回到喀万驿之后有没有什么药膏可以帮她缓解一下。
离开喀万驿之后,走了不算很远的路,我们就到了阿如村。
我一直以为,你强烈要求纳西妲把大贤者阿扎尔他们流放到阿如村来,这个地方可能是什么非常穷凶极恶的去处。
甚至在点亮七天神像之后,我还把剑拿在了手里,生怕遭遇什么袭击。
但是,阿如村却是一个……怎么说呢,应该说不算富足,但是生活却也颇为和乐的地方。
阿如村的守护者坎蒂丝很热情地招待了我们,她和迪希雅的关系好像很好,还给我们做了份量特别特别扎实的阿如拌饭。
米饭、鹰嘴豆、腰果和绿扁豆,还有炸洋葱、肉块和味道很浓很厚的番茄酱,虽然碳水含量爆表,但是味道是真的很好吃啊!
唔,就是因为份量太扎实了,就连派蒙这么厉害的肚子都没能吃下一整份,还好我有自知之明,事先要求我和派蒙一起分享一份就够了。
甚至就连阿如村中的那些“疯学者”都很好,有一个叫赛芭的姐姐,想要在沙漠里面种出好看的须弥蔷薇。
我用草元素帮了她的忙,她还送给我一袋种子。
不过,越是这样深入了解阿如村,我就越是觉得,把大贤者阿扎尔他们流放到这里来,完全不算是对他们的惩罚。
“这群人甚至连饭都做不来,还要阿如村的人做饭之后分给他们吃!”
派蒙摸着自己装满了阿如拌饭的肚子,觉得这会儿自己说出来的话都带上了豆子的味道,但她仍然义愤填膺地跺脚。
荧向一旁土生土长的阿如村居民问起关于这些被流放到阿如村来的,曾经教令院的高层们的情况。
阿如村的居民对教令院内的政治更迭并不是很了解,只告诉荧,这些人就和先前被流放过来的疯学者们是一样的。
可是按照对教令院多年来对疯学者记录的调查,疯学者其实都是须弥人过度使用虚空的受害者,或者说,是最后这一批被流放过来的人所作所为的受害者。
疯学者们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大贤者他们却说得上是恶贯满盈,这怎么能得到相同的待遇呢。
于是她向艾尔海森说明了自己的观点,艾尔海森点点头,认真地对她表示,如果她有相关问题的解决方案的话,可以尽快写一份申请书上来,他会给她一个申报的特殊通道。
荧在信里写:
真是过分啊,艾尔海森,明明都已经是代理贤者了,居然连一点点加班都不肯干,但就算是这样,他仍然可以在退休之后拿着大贤者水平的工资,啊啊啊啊,真的羡慕死了。
(完全可以想象到,在写这段话的时候,荧的脸估计也和卡维的一样被气成了风史莱姆的样子。)
他们在阿如村还没待上两天,至少,还没等荧想出要怎样让阿扎尔他们深刻开始反省自己的错误的计划,就遇到了一个小意外。
之所以说是小意外,是因为这问题解决起来不算难。
——他们遇到了镀金旅团。
沙漠中的镀金旅团在荧刚刚开始这趟旅行的时候,还对须弥的雨林部分抱有着特别的警惕和反感,他们觉得迪希雅和雨林里来的人站在一起,就是背叛了镀金旅团。
于是,在一通有些乱遭遭的你来我往之后,他们意外进入了赤王陵。
赤王陵中发生的事情,就和阿丽娅上辈子在游戏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了。
从赤王陵出来的时候,镀金旅团的这位拉赫曼老大整个人都还很有些恍惚。
他从未想过,沙漠的子民如今还能够在阿如村这一代苟延残喘,而不是尽数随着他们的神明一起消失在风沙的深处,就是因为那位神明的出手相助。
长时间来的怨恨瞬间消散,心中留下的情绪的空缺一时间无法被弥补,于是显得很有写空空荡荡。
不过,拉赫曼自认为是个不错的人,他按下了这些虚无的感受,将这些雨林来的人当作贵客对待,邀请他们去了镀金旅团的大本营。
荧在信中写:
说实话,我觉得镀金旅团的大本营,其实还不如阿如村。
至少从派蒙的角度来说一定是这样的。
毕竟,阿如村还有豆子和番茄可以用来做阿如拌饭,如果能采到足够多的薄荷的话,薄荷豆汤也还算一道不错的饭前小菜。
但是,镀金旅团的大本营这里,除了狩猎获得的肉,和一点方便保存的香辛料之外,再有的,就只是从绿洲边摘回来的枣椰,和一些赤念果了。
没有蔬菜可是个大问题,还好我们在这里留的时间不算长,而且艾尔海森还随身带了一些解腻刮油脂的茶叶——谢天谢地,我这几天完全是靠着这些平时我都会嫌弃太苦的茶叶活过来的。
烤肉虽然很好吃,涂抹上了大量的香辛料、胡椒粉和盐之后更是香味浓郁扑鼻。
但是就算在火上经过长时间的烧烤,肉里面比较大块的油脂都被烤化,从肉的纤维里面渗透出来……
咳咳。
第一口惊为天人,第二口相当美味,第三口平平无奇,第四口勉勉强强,第五口就敬谢不敏,说得大概就是这种烤肉吧。
拉赫曼先生应该注意到了我们的不习惯,所以他特地在我们的座位上多放了几个枣椰。
谢谢他不追究我和派蒙的失礼。
在享用完了烤肉和篝火之后,他从镀金旅团的帐篷中叫出了一个小姑娘。
天哪,那会儿我是真的没想到,镀金旅团的大本营里居然还会有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长得太瘦了,荧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差一点以为她才五、六岁。
又瘦又矮,一层在沙漠中被毒辣的阳光和无情的风沙吹出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粗糙与黑红色的皮肤包裹着骨头,里面甚至摸不到多少肉。
身上屈指可数的“亮点”,大概也就是一双明亮的棕色眼睛,和耳朵边上戴着的一朵小小的红色花朵。
拉赫曼叹了口气,说镀金旅团其实也很想把这个小家伙稍稍养胖起来一点,可是她的身体确实太差了一点,吃肉吃两口就会吐,所以他们就把大本营里面能找到的所有豆子和小麦,全给她用来熬粥吃了。
但是哪怕这样,她仍然很是缺乏营养。
——或者说,不是她的食物缺乏营养,而是因为她那羸弱的身体状态,让她无法吸收绝大多数的营养。
拉赫曼说:“我们是在半年前捡到她的,就在健康之家附近的一个山洞里面,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可能是疯了,也可能是死了。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她干脆就是在健康之家里面出生的,然后治疗不好了,就被扔出来,你们是知道的,健康之家这个地方……”
荧很清楚。
她在健康之家中发现过愚人众留下的痕迹。
他们在这里进行过不少的实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柯莱或许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拉赫曼捡到了这个弱小得像是一只刚刚出生没两天的猫一样的小家伙。
她已经奄奄一息,失去意识,嘴唇干裂,还在发烧。
像是活不过几天的样子了。
那个时候,拉赫曼心想,这个孩子大概是活不下来了。
但他还是把她从山洞中抱了出来,用泉水湿润她干燥开裂的嘴唇,用驮兽的奶煮熟之后一点一点喂她。
“那个时候我只是想,至少这孩子最后的一点儿时间,不至于太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