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得她自小习武,身体底子没那么虚弱,吞咽困难也逼着自己如常饮食以恢复体力,如此过了六七日,伤终于痊愈,疤痕尽褪却需要多些时日。
路途遥远,而她也未闲着。
队伍中有几人不大沉得住气,她便以此为突破口,假意自己已诚心悔过,十分想念远在长安的父皇,使得这几人放松警惕与她攀谈,终于从闲聊中得知一些消息,笃定了心中猜想。
那迫使她出京不得为娘亲尽孝的预言虽是李氏所卜,但幕后之人果然是贺媞!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既要夺中宫之位,非但惠妃崔嫋是其眼中钉,母妃又何尝不是肉中刺?
她回想起来,阿娘去世之前与贺媞的关系已不如往日,她亲眼见过她们争吵几次,吵得不可开交,贺媞欺负阿娘性子温柔,甩她耳光解气,阿娘心善,念及旧情,竟就那般默默忍下了。
后宫争斗已近落幕,宫人传言阿娘贤良淑德是中宫主不二之选,这关键时候她却突然病死了——她真是病死的么?
还有李氏……不是说族中已无人再有能力驱动天眼了,那么入宫为皇帝演卦的人是谁?
无论何人,待她查清真相,必将亲刃!
一路西行,至玉门关仍然风平浪静,生变是在前夜。
塞外日夜温差极大,为了驱寒,军士围坐火边破例饮起了酒,才饮下几碗便发现了不对劲,浑身绵软,使不得力。
这时察觉为时已晚,黑衣兜帽的杀手原来早已潜伏四下,听见里间细作破碗为号,立时从门窗飞入,竟个个身手了得。
但从军之人血性十足,战死在沙场上亦可,怎能被蒙汗药干趴下,大喝一声,在皮肉上划自己一刀,登时清醒几分,咬牙与来者械斗起来。
半盏茶后,满地尸首。
黑衣首领环顾四下,在角落找到了负责擒拿目标的杀手。
他鼻息已无,身披数创,却没有一处是致命伤,生前应是与人陷入恶斗,而那人虽然功夫尚可,或是气力不如成年男子,或是从未付诸实战常有犹豫,即便竭力也未能一刀毙命。
“必然受了伤,跑不远,追——!”
她将那群杀手视作贺媞赶尽杀绝的信号,头也不回地奔逃。
沙漠起风犹如鬼哭,她不认识路,四下茫茫,竟也没有明灯足以照亮眼前的路,只好忽而往西忽而向北——许是这个原因,反倒不容易被黑衣杀手觅得踪迹。
为了避免被人沿着血痕追踪,她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口,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沙地上,不吃不喝,等逃到百里之外的一家驿舍,才终于敢停下来歇息。
这是她藏身驿舍的第二夜。
她将身体贴紧墙壁,蹲下来,沿着灰黄的墙根走到厨下那间屋子,见无人,正欲翻身进去,却有个男人敲响门扉:“劳烦烧一桶水,我家小娘子需要药浴。”
地道的长安官话。
有旅人是从长安来的?他们是什么人?要去往哪里?身上有没有可以出示给门卒的过所凭证?
她自小居于深宫甚少出行,这会儿才想起来,如果没有过所,即便到了碎叶城,她也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