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冷冷的声线,一如寻常;许是怕她多想,陆哥哥还在她头顶揉了揉。
苏吟儿知晓他忙,叮嘱他早些歇息,临走之时还娇滴滴地问他要不要吃宵夜,她去煮。
他说不饿,拒绝了。
书房内,就剩下陆满庭一个人。
陆满庭沉沉地看向桌案上笼子里的金丝雀。
这是一只红金翅,全身呈现出艳丽的红,是番邦送来的稀罕物,从前他很是喜爱。
自从上回他折断它的翅膀后,这只雀儿病恹恹的,半死不活地瑟缩在笼子里,没死,吊着一口残气。
陆满庭冷冷地扫了一眼:喂不熟的东西!
大理寺正卿夫人的寿宴,很快就来了。
出门前,苏吟儿端坐在铜镜前,由洋桃领着一众丫鬟伺候她梳妆打扮。她素来不喜欢热闹,加之前几日才出过府,宴会于她没什么吸引力。
她想要的,莫过于能找到些娘亲的消息。
洋桃怀里捧着一件小立领的加绒裙袄,裙袄是明艳的粉绿色,外罩一层透明的白纱,白纱上缀着颗颗耀眼的流珠,是京城当下最时兴的款式。
洋桃身后站着一排小丫鬟,小丫鬟手里拖着各式精美的匣子,匣子里全是金贵繁重的首饰。
首饰盒里躺着七彩步摇、桃花簪、祖母绿耳坠、翡翠玉钩花手镯......全是最贵重、最夸张的稀罕物。
苏吟儿连连摇头:“太招摇了。”
这些比上次那对血红色的镶金翡翠耳坠还要招摇。
洋桃笑了:“别呀!您今日去的可是最爱比较的女人堆,哪能落下风头!”
苏吟儿没反驳,却还是挑了款式最简单的发簪和耳饰,不过都是艳丽的大红色。
她不在意比较,但还是会顾及陆哥哥的喜好。
洋桃拗不过她,将粉色的桃花簪斜着插入美人髻。
“小姐呀,安国君现下可疼您呢!”
不仅带小姐去庙会,还带小姐参加同僚的宴会,这是打算将小姐公之于众呢!
洋桃让丫鬟们都下去,神秘兮兮地对苏吟儿说:“您要不借机同安国君说说,把婚事给办了?”
苏吟儿哪里不知道洋桃的心思。
关于她和陆哥哥的婚事,她不着急。她相信陆哥哥定有安排,不会委屈她的。
她想求的是能够自在出府,陆哥哥不再像从前那样事事管束她。
苏吟儿:“洋桃,有关我的生辰礼物,你说我什么时候提出来,会比较合适?”
洋桃以为苏吟儿说的生辰礼物是指婚事,喜道:“自然是主子高兴的时候呀!”
陆哥哥高兴的时候?
他和同僚们一起喝酒的时候,应该是高兴的吧。
苏吟儿出府的时候,由洋桃和清秋陪着。
纷飞的白雪下了一整晚,整个京城裹着耀眼的白。
阳光甚好,从遥远的天边破云而出,金灿灿的,拂过寒冽的空气,泛着浅浅的暖意。
马车里,苏吟儿和陆满庭相对而坐。
不同于上次去庙会时的低调,今日这马车极尽奢华。
马车主体用上好的金丝楠木而建,四周扶手雕栏玉砌、窗花细致精美,八盏绘着“陆”字的花灯从芜殿式屋顶垂下,随着前行的马车荡起招摇的弧度。
马车里暖炉生烟、余香寥寥,长垫上铺着雪白的狐裘,地上是绣着牡丹花的红色绒毯。
苏吟儿端坐在窗前,纤白的手指拂过金色茶盏的帽檐,却也只是蜻蜓点水,忽地缩回她宽大的袖摆中,片刻的迟疑后,又悄悄搭在怀中的暖手炉上。
陆满庭凑近了几分:“怕?”
男人离得近,灼热的呼吸洒在她莹润的脸颊上,痒痒的,仿佛她一抬头就能碰到他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她抿着唇,瞧着他衣摆上的六爪龙纹,思量了几息才缓缓开口,那双如水的美眸娇怯怯的。
“怕做不好,让陆哥哥难堪。”
陆满庭清润的眸底晦暗一片。
他执过苏吟儿蜷缩的纤手,托在他温暖的掌心,用略带老茧的指腹,一点一点,抚去她手心里紧张的汗渍。
他的声音素来的温润:“忘了我前几日是如何同你说的?”
他说,除了他,她无需攀附任何人,更无需讨好任何人。
陆满庭解下他腰侧的墨绿色玉佩。
这块玉佩呈长方形,通体透亮,正面的六爪祥龙腾云驾雾,背后刻着精致的小篆“陆”字。
这是他身份的象征。
他将这块玉佩仔细地系在她玲珑的腰侧。
大庸国的女子多不带玉佩,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子,常以玉簪、玉镯等作为配饰。
玉佩乃男子的贴身之物。
男子的玉佩系在娇小的女子身上,显得异常突兀,却格外地显眼。
“你若是不喜,回府后再取下来,”
陆满庭勾起她的下巴,目光似刀锋般锐利,带着压迫说道,“记住了,我安国君的女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便是有不对,也只他一人可以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