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将红豆和黑米的沁香送过来。
苏吟儿深吸一口香甜,感受着久违的自由、生动的人情百态,沉闷了许久的小心脏“砰”地一声,绽放出鲜活的新芽。
她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露出半张精致如瓷娃娃的容颜,娇滴滴地跟在陆满庭的身侧。
有行人好奇探过来,被陆满庭寒光一瞥,皆低着头躲到一边。
苏吟儿望着热气腾腾的大锅粥,扯了扯陆满庭滚着赤金的袖摆,殷切地唤他。
“......陆哥哥?”
陆满庭没有回苏吟儿的话,而是蹙眉看向苏吟儿鞋面上的泥渍。
此处是郊外,路面有积水,坑坑洼洼的,加上昨夜下过雪,雪水混着泥渍弄脏了苏吟儿干净的鞋面。
那泥渍像是一粒沙,刺入陆满庭明净的眸子里。
陆满庭应下,没多久,侍女洋桃端着一碗腊八粥过来。
“小姐,热乎的呢!”
苏吟儿接过土褐色的瓷碗,拌匀了,舀了一勺子送到陆满庭的薄唇边。
“陆哥哥,你也尝尝?”
她生得娇小,比陆哥哥矮了近一个头。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若是想要与他亲热,她得惦着脚尖仰起头。
陆满庭冷冷地扫过瓷碗上的缺口,淡淡道:“我不吃。”
苏吟儿讪讪地收回手。
没关系,陆哥哥不吃,她吃。
她张开红润的小嘴儿,听到一道暗沉的男中音砸下来。
不疾不徐、不怒不喜,带着近乎压迫的威严。
“当街食用,有违淑女。”
苏吟儿稍愣,随即一勺喂进嘴巴,塞了满满一大口,胀得桃腮鼓鼓的。末了,她餍足地吞下,故作夸张地把双眼眯成一道月牙。
“我饿了。”
包口包嘴的,连话也说不利索。
她又舀了一勺,一勺接一勺,吧唧吧唧小嘴,全然没什么大家闺秀的端庄,好似这寻常的腊八粥是人间难得的美味,可把她馋坏了。
陆满庭眸光渐冷,几番阴晴变化后,压下她拿着瓷白勺的右手。
“够了,别吃了。”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泛着淡淡荷叶香的绢子,轻拭她唇边的水渍。
“就一定要和我作对?”
苏吟儿不吭声,委屈地望着剩下的半碗腊八粥。
袅袅热气从破旧的碗底升起,氤氲了她微湿的纤长眼睫毛。
陆满庭叹一口气,轻拍她的后背,放柔了音调。
“中午带你吃些好的。”
苏吟儿终于破涕为笑:“嗯!”
在僧人派发腊八粥的另一侧,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郎和身旁的小厮窃窃私语。
少年郎:“你说安国君来庙会了,怎地我没找到人?”
小厮:“千真万确!安国君陪着他未婚妻来的,整个京城早传遍了!假不了!”
少年郎稍加思索,拽紧他背上的弓箭,一抬脚混进人群中......
这边,一个小沙弥过来拜见陆满庭,陆满庭和小沙弥浅谈几句后,陪着苏吟儿逛庙会。
苏吟儿雀跃不已。
庙会热闹。
有琳琅满目的花灯、有新奇的皮影戏、有猜不完的字谜......陆哥哥除了不许她乱吃东西,几乎陪着她游完了整个庙会。
拜完菩萨,苏吟儿跟着陆满庭去到后山。
后山静谧、人烟稀少,一座神秘且诡异的殿宇隐没在半山腰的浓雾里。
阴森森的气氛袭来,苏吟儿远远瞧见殿宇上的几个鎏金大字:狱极殿。
苏吟儿隐隐觉得有什么,瘆得慌,止住步伐。
“陆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陆满庭斜勾着唇角。
狱极殿不对外开放,他提前知会过庙宇的主持,才得以在小沙弥的领路下来到此处。
狱极殿里描绘着十八层地狱的惨景,有下油锅、拔舌头、石磨尸身等异常恐怖的泥塑。
据说,但凡去过狱极殿的女子,轻则被吓上好几日,重则戚戚然哭上许久;
总归从此以后不再对“菩萨”感兴趣,更别提去什么庙会了。
陆满庭笑地如沐春风:“进去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