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临死之时,她坠落一场接一场回流岁月的梦境里,直到最终回到津州,见到了父亲和母亲,他们仍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可她已经变了样子。
她一直没有回津州看爹娘,倘若他们见到那时的她,也大抵认不出这原来是他们的女儿啊。
而重来一回,她没能回到津州,更没能回到爹爹出海行商那日。
若是自己重生在那时,那爹爹也不会逝于海难,阿娘也不会在爹爹去后,病况加剧,也跟着去了。
他们都还会活着,也会亲自为她办笄礼。
可是……
偏偏就是没有重生在那日。
曦珠忍了泪意,没在这事上停留,反倒主动说起笄礼办的简单些就好,自己还在孝期。
杨毓叹息,就和她说起让王夫人来做女宾的事。
曦珠有些讶异。
上辈子她的笄礼是简办的,倒是没有王夫人来。
杨毓再和侄女细说其他,必备的笄、簪、钗,以及相配的衣裙,到时都会备好,还有其他等事。
曦珠一一应了,等回到春月庭,蓉娘来问,她也照样答。
到夜色寂寂,她躺到床上,想到爹娘,想到津州,再次难以入睡。
辗转反侧许多次,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了。
连着几日,曦珠仍会去藏香居。还有不到三日,要及笄了,她才没再去,留在公府准备及笄的事。
也是在这时,从外回来的青坠告诉她一件事。
王夫人有意为王颐相看她。
曦珠闻言,一下子站起身,手里的香册也掉落在地。
“你说什么?”
青坠曾是正院的丫鬟,跟在元嬷嬷手底下做事,后来表姑娘进公府,被指了过来侍候。
可表姑娘常出府去,不需跟随。即便表姑娘在春月庭,也不爱使唤人,许多事都自己做了,青坠闲得很,便常去正院那边找相熟的姐妹说话做针线,就谈起了近些日府上的事。
自然就得知王夫人过来公府时透出的意思。
青坠也是想着表姑娘不仅长得好,人也好,便觉得若是这桩婚事能成,对表姑娘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才过来告诉。
但现下瞧表姑娘的样子,像是吓着了。
曦珠怔然。
青坠向来不说无根无据的话。
曦珠再想起姨母说王夫人会过来笄礼的事,便更能确信了。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
若是因为若邪山的事,她帮了王颐,不必如此。尽管处于私心要救王颐,可她也不能在知晓将来后,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消逝。
况且她想以后卫家脱险后,就要离开京城,回去津州。
更不可能为了谁,继续留在这里。
耳畔是青坠的担心问话,曦珠渐渐冷静下来,是她反应过大了,捡起书,重新坐下。
此事姨母还未与她说,她得等姨母先开口,才好拒了。
只是变数发生在了她的身上,以至于曦珠连日来,想起了王颐。
仅见过两面。一次是藤萝花架的拐角处,两人初见,一次是首饰铺子里,他帮了她和卫虞。
也仅仅是这两次,曦珠也觉得王颐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他值得更好的姑娘。
曦珠看着妆台上那盒剩半数的花钿,这样想。
八月最后一日的夜晚,卫陵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到翌日表妹及笄,他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索性不睡了,起了,再将要送表妹的两样礼看过。
便坐到一边将想了很多遍的话再预练。
是怕到时忘了。
他忐忑不安,就连做了错事要被父亲拿家法教训,也不曾这样。
卫陵又细想自己和表妹也算见过好些面。
虽然在法兴寺之前是有些躲着他,但后来的灯会也愿意亲近他,加上先前他帮过她几次,她应当对他感觉不差。
那天她还看了他许久。
卫陵一想到那时她的眼神,都还有些不自在。
可要是她以后都能那样,一直看他的话……
他会一辈子都对她好的。
这个夜晚,卫陵想了很多很多。
他第一次这样迫切地想跟一个女子见面,想向她说出自己的心意,也想得到她的答应。
但在快要天亮时,卫陵忽然从热切的幻想中清醒,若是表妹不答应他呢?
他茫然起来。
一直到熹微晨光落在卫陵眼上,轻微刺痛,他反应过来,站起了身。
都还未去做,先不要想这些。
他没去笄礼,听阿墨打听回来的消息,到场的都是女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