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忍忍

似乎只在刹那,曦珠想了许多,最后深吸口气,问道:“他在哪里?”

那人指向楼道尽头的雅间,道:“大人在那里等您。”

曦珠收回目光,对柳伯缓声道:“柳伯,你在此处等我。”

如今的太子还没有被废,镇国公府卫家也没有倒,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秦令筠并不敢对她做什么。

可这份定心在想起那些往事时,仍然让她胆寒。

曦珠不能完全放下,在去之前,她望了眼柳伯,想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剥去她寄住在公府的表姑娘身份,也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商户女。

柳伯点了点头。

他是不知道怎么出来谈个生意,就能碰上这样的大官要找姑娘。但姑娘的眼神他明白,这是让他不要走哪里去,注意听里头有没有异样。

曦珠暗下又吸气,才跟在那人身后,走向那扇半掩的门扉。

到了门前,有另外的人从背后彻底打开门,道了声:“姑娘请进。”

曦珠捏紧裙衫,轻轻提起,走了进去。

被人引着,绕过绣山水绢素屏风,便见一人悠然地坐在圈椅上,手里端着茶盏,面前桌上是几盘糕点,未动一块。

他显然在等她。

闻声,秦令筠抬眼看过去。

昨晚远隔一眼,又是晦暗不明处,实在不能看清她。

当下阳光正好,从窗外照入,落在她微低的脸上和腰身,勾出一弯明媚弧线。

竟比在赏荷宴那次见面,瞧上去更美了。

只是。

也不知是他错觉,总觉得她在怕他。

从初见起。

秦令筠见过很多怕他的人,但绝没有这种,说不上是什么,而这种异样让他对她更有兴趣了。

他微微眯起眼,在她走到他面前,看到她攥紧的手指时,松眼轻笑,伸手示意对面的椅。

“坐。”

曦珠本就忐忑难安,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当听到他的低沉笑声时,寒意侵骨,仿若再次回到刑部牢狱。

她被铁链的碰撞声惊醒,看到秦令筠再次走进囚牢中。

却不能挪动半分。

尽管他让狱卒悄生炭盆,但她的手脚业已被冰寒的地砖冻僵,甚至有了冻疮,疼痛痒意骤起,似有千百条小虫在里面四处钻拱啃食,但她连动一下,都没有力气了。

更何况想要躲避他。

曦珠再次被他扯进怀里,只能强睁着昏意沉沉的眼,看到秦令筠握着她的手,仔细给她抹药。

他叹气道:“再过两日,我会接你出去。我已在外找好了地方,到时就让大夫来看你的伤,会好的,再忍忍,过两日就好了。”

似乎是在告诉她,也是在告诉自己。

只要两日过去,所有的事都会变好的。

卫家倒塌流放的事,卫陵战死的事,都成了过去,她很快也要成了他的人,和卫家再无瓜葛。

曦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气沉沉地,恨看虚伪的他。

片刻得不到回应,秦令筠低头看向她,捏着她的脸腮,轻笑出声:“现在不愿与我说话,也没有关系,待出了这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在绝望中。

他的脸开始变得虚无,笑声却渐渐大起来。

如魔音入脑,让曦珠不可自抑地抖了下。

“柳姑娘?”

秦令筠觉得她有些呆滞了,不得不叫了她一声。

曦珠回神,看到他望过来的眼神,掐了把手心,让自己清醒过来。

所有的事都重新来过,她不可能再沦落前世的境地。

“不知秦大人叫我来,说的是卫二爷的什么事?”

不愿和他兜圈子,曦珠想赶紧离开这里,直接问道。

秦令筠可不想那么急地把事情说完。若非她出府来,他想见她一面都难。

他再次伸手示意她坐下,道:“我让人上了这些糕点,都是姑娘们喜欢的,你先尝尝,我们再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