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谆谆回过神来,南宫导却还在看她,那眼神直勾勾的,似乎是在等她回话。
他刚刚问她什么来着?
她想了想,慢了半拍回应:“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除了擅长破阵外,还擅剑术。”
南宫导漆黑的眸底闪过丝笑意,他视线总算从她脸上移开:“我便说了,我也能让你赢钱……”他垂下眸,似是不经意道:“你方才一直在看我吗?”
“嗯。”黎谆谆毫不吝啬赞美,“你很厉害。”
此时受到夸奖的南宫导与方才赢得花危后,立在阴阳两仪擂台上居高临下的他判若两人。
他垂着首,指节叩在无名剑上,眉眼的轮廓柔和,微微抿着的薄唇向上挑着。似乎连山涧肃肃的风也温煦起来,轻轻拂动飘然的衣袂。
便像一只摇着尾巴等待着主人抚摸的大狗。
刚刚与黎谆谆生出的闷气,此刻都烟消云散了,南宫导摸着身后的剑:“我还有几场比试要打,你先回去等我。”
今年参加宗门大比的剑修,比往年还要多些,足有数千人。而其他的修派则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数量,不论是医修、丹修、音修还是符修约莫都是百余人左右。
按照往年的惯例,其他几个修派的比试一般会比剑修早结束,结束后,那空闲出来的八个擂台就会供剩下报名的剑修们比试。
如此一来,便大大提高了宗门大比的效率和进度。
黎谆谆又回去参加了几场符修比试,大抵是因为先前苦修过班十七给的黑皮秘籍,箱子里抽取出来的题目大多易如反掌——也可能,出题人根本就没有将宗门大比上的符修比试当一回事。
期间那庄家谴派的少年,给她送过一次下注赢来的灵票。或许是怕她再下注,她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少年已是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黎谆谆也没为难他,她若是再下注,恐怕那开盘的庄家就要派人来请她了。
待到午时过后,医修和丹修已是抉出了胜负。而乐修和符修这一方也进入了决赛圈,黎谆谆一边画符,一边不时走走神,往那剑修的擂台上扫上一眼。
剑修已是淘汰了一大批人,因医修和丹修决出胜负,那空闲的擂台便让给了剑修们比试。
她微微抬头,便能扫到六个擂台上同时进行的剑修比试。越是留到最后的剑修,修为便是越高,他们打斗起来,根本让人看不清楚动作,只能听见‘唰唰’凌厉的剑声。
黎谆谆在擂台上看到了张淮之的身影,她在心底估算了一下,差不离打完这场,张淮之就要对上魏离了。
直至张淮之擂台上传来胜利的鼓声,她打起精神,连忙将手中的题目画完,交到了裁判手中。
场地内响彻着浑厚的嗓音:“请抽到六百三十一号的剑修前往五号擂台准备。”
黎谆谆记得魏离便是六百三十一号。
宗门大比的规则中有很多漏洞,譬如抽到签牌较前的剑修要与更多人打斗,而抽到靠后签牌的剑修则相对轻松些,只需要和先前赢得比试的剑修继续打。
一共参加剑修比试的人才千余人,张淮之抽到“三”,南宫导抽到“六”,而作为鹿鸣山掌门首席弟子的魏离抽到了“六百三十一”。
也就是说,张淮之在擂台上遇见魏离之前,便已经打过至少不下一十场比试,魏离此时却才是刚刚开始上场。
如此想来,抽签看似需要靠运气,但魏离到底是运气好,还是有人在背后暗箱操作了,便是显而易见了。
场地内的播报一直响了十遍,但魏离却迟迟不见人。直至身居高位之上,与内城两大家族家主,及五岳宗门的掌门坐在一起对弈品茶的鹿鸣山掌门有些耐不住了:“六百三十一号是谁?”
白衣弟子上前,翻开报名册看了一眼:“回掌门,六百三十一号是魏离师兄。”
鹿鸣山掌门自然知道六百三十一号是魏离,但他总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倒让人察觉出他们在抽签时背地里动了手脚。
“魏离?”他皱起眉,手中捻着黑子下棋的动作一顿,“晌午前不还见他来过一趟。”
白衣弟子不敢接话,倒是身旁与鹿鸣山掌门正在对弈的花悲,举杯呷了一口茶:“莫不是知道他的对手是不倦宗的弟子,一时紧张,躲到哪里平复心情去了罢。”
原本就僵冷的气氛,在花悲这一句似笑非笑的打趣后,更是一下跌到了冰点。
花悲到底是天山掌门,还不至于情商低到“无意间”给人火上浇油的地步。
他便是在不加掩饰地有意激怒鹿鸣山掌门,原因无他——鹿鸣山掌门上午也说过这般风凉话。
花悲并不知情花危破了结界,只身跑到鹿鸣山的事情,更不知花危也报名了宗门大比。
而场地下的修士们在比试之时,他们五岳宗门的掌门则聚在一起下棋对弈,品茗茶道——即便他们很在意比试最终的结果,但为了维持表面上的高邈出尘,他们从始至终一眼未看过场地中比试的弟子们。
便仿佛这只是一场友好的切磋比试,并不涉及任何名利。
直至花危上台被人打得吐血,天山弟子前来传禀,花悲才知花危参加了宗门大比,还被一个不知名小门派里的剑修打得毁了容。
鹿鸣山掌门便是在那时,捋着胡子笑了一声:“往年倒是没听说过什么不倦宗,看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能者辈出啊!”
话语间的明褒暗贬,不掩于色。
说什么能者辈出,分明是嘲讽花悲身为天山掌门,其子却连一个不入流小门派的剑修都打不过。不但打不过,还被剑气划得脸都毁了容,真真是好笑极了。
听着周旁几人附和着的笑颜,花悲被气得胸闷,却只能隐忍下来,如今倒是让他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鹿鸣山掌门被噎得一口气上不来,他眼下的肌肉微微抽搐,拿出一块通信用的玉简来:“魏离,你去了何处,到你上场了……”
玉简那侧却毫无动静,死寂般的沉默。
他又一连唤了两遍,玉简依旧是没有反应,鹿鸣山掌门冷着脸看向白衣弟子:“去找。”
话音未落,便听见花悲不咸不淡道:“现在再去找,怕是来不及了。我记得若是连续播报十五遍不上台,视为弃赛?”
在座的五岳掌门谁都清楚,鹿鸣山内的剑修,也就魏离一个人拿得出手。若不是有魏离撑着,这千年来鹿鸣山也不可能连续卫冕五岳六洲第一宗门之称。
若魏离弃赛,那今年的五岳六洲第一宗门怕是就与鹿鸣山无缘了。
众掌门心底各怀鬼胎,他们巴不得魏离失踪,面上却一个比一个虚伪做作,对着鹿鸣山掌门劝道:“莫急莫急,魏离没道理弃赛,想必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住了,再等等看。”
鹿鸣山掌门无心再对弈,将黑子往棋奁里一扔,按在椅子把上的掌心微微收紧。
第十三遍播报响起,第十四遍播报响起。
“请抽到六百三十一号的剑修前往五号擂台准备。”
直至第十五遍播报声落,那五号擂台上依旧只有张淮之一人的身影。
“六百三十一号剑修弃赛,请抽到六百三十一号的剑修前往五号擂台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