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他懒。
二是因为,他对许多人和事都没什么想要了解的,所以从小,沈清弦看人的眼睛都很冷漠,总给人一种不可触摸的边界感。
少年生的高大,垂眼看过来的时候,这种高高在上的漠视感更为强烈,每每激得对方咿咿呀呀誓要跟他决一死战。
这事儿遇
到一两回,他都是无视,但天天遇到,就有点烦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眸子中的戾气很快被点燃。
和那些声势大雨点小、要过路费的小混混不同,沈清弦五岁开始,就被送进拳道馆,从小到大黄白黑带练出来的,校服底下,一身肌肉爆发出来的力道更是惊人,没过几招,那群小混混就哎哎哟哟倒下来一片。
麻烦一次解决。
唯一的不幸,是自行车在那场架里遭了殃,但沈清弦也懒得拖去修理店折腾,干脆放学后走路回去。
也是那段时间,沈清弦发现从学校出来,背后一直有人跟着他。
瘦瘦小小的身影,探头探脑的,与他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似乎是个女孩子。
学校喜欢跟在沈清弦身后的女生,通常目的就只有一个。
只是这个“追求者”有点不同。女孩子走路小心翼翼,不会往前,好像压根不打算让他发现,直到他进了公寓,再自己默默回去,每天如此。
就像是悄悄送他回家。
所幸也没打扰他的意思,沈清弦没管,就这么持续了两个多礼拜。
某个周五放学后,在必经的那个胡同里,他又碰到了之前那群混混,只是这回,对方只来了一个人,意思是要跟他一对一。
沈清弦瞥了一眼,直接走过。
这男生上回被沈清弦一脚踹晕了过去,外号叫“胖哥”,可能是觉得没面子,加上喝了点酒,壮了胆,等沈清弦走过后,他握着拳,想趁其不备,就要生扑上去。
胡同里光线暗,但那么大个影子还是很明显,沈清弦回身格挡时,下一秒,却直接被冲出来的一团软物用力抱住。
少年身型一僵。
对面那胖哥也是一愣,压根没料到半路还杀出个程咬金,而且还快他一步。
自己上次被踹晕就算了,难道偷袭都被人捷足先登?
胖哥气闷看过去,却发现扑在沈清弦身上的人,好像不是来揍他的,那一小团人影用背挡在了沈清弦的前面,身上校服异常宽大,蓝白色衣角垂到了腿根,手臂圈紧少年腰际。
整个人还颤得不行。
胖哥拳头卡在半空中,顿了几秒,挥也不是,不挥也不是。
直到对上少年阴鸷的目光,才从方才的醉意中回过神来,这下酒直接醒了一半,很识趣地消失在巷子中。
半分钟后,沈清弦才把人从身上扒下来。
刚刚想替他挡架的小姑娘,不知道人已经走了,闭着眼还想再抱回去,就被沈清弦揪着校服领子提溜到一旁。
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只有他们两个时,还有点纳闷:“人呢?”
胡同里面只有稀薄的月光,沈清弦看不清她的脸,语气冰冷:“你刚刚在干吗?”
对方头垂着,像被抓包后有些无措:“我......在......在保护你。”
“保护我?”
小姑娘点点头。
沈清弦瞬间发觉这姑娘吸引自己注意的方式还挺新潮。
跟了自己大半个月,就为了在今天英雄救美?
只是这“英雄”,是不是忒矮了点儿。
拎起来跟只兔子似的,身上也没几两肉,要是那个男的没喝醉,或者拳头出得再快点,可能就真砸到她身上了。
少年捡起刚才被她撞掉的书包:“不好意思,我对你这款不感兴趣。”
听他这么说,她显然愣了愣,接着着急地说:“我不是......我没有,你误会了。”
“那干吗要保护我?”
“因为,你之前也帮过我。”像是攒了多天,今天终于有机会亲口跟他说出这句话:“谢谢你的校服。”
直到
这儿,沈清弦才隐约有个模糊的印象,忘记是哪一天了,他在座位上睡觉,撞见班里几个女生在欺负一个女孩,然后过了几天,他抽屉里多了一件洗干净的校服。
叠得平平整整,还有股甜丝丝的洗衣液味道。
沈清弦不是什么闲事都爱管的人,当时就是被吵醒后有点烦,加上看她冻得哆哆嗦嗦怪可怜的,就顺手扔了个校服给她。
这事儿也不是最近发生的,没想过她能记得这么久。
想着刚刚她冲过来那个举动,护住他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
明明自己都在害怕。
却大言不惭地说要保护他。
沈清弦觉得好笑,往前走了一步,脑海中闪过他把校服丢给她那一幕,小姑娘以为又要挨揍时的样子。
自己都保护不好,还保护别人。
“你很怕那些人?”少年忽然问。
“怕。”
“怕还跟着我,”沈清弦书包搭在左肩,垂着眼,看了过来,语气不良:“说不定,我也是坏人呢。”
青石板的小巷。
初夏的夜晚,寥寥几颗星辰。
宋知落缓慢仰起头,因为刚刚冲过来,她的眼镜撞坏了,这会捏在手里,厚厚的刘海歪在一边,一双琉璃珠似的眼睛被月光照得干净清透。
少女睫毛细长,可能是近视的原因,看人总是一扫即过,很快重新垂下眼,咬字轻软:“你不是的。”
沈清弦掀掀眼皮子,注意到她宽大的校服,淡蓝色的袖管太长,被向上挽了几截,露出两段细的像猫似的腕子,探出的小指尖白的腻人,此刻紧紧捏在一起,好像真被他欺负了一样。
“你紧张什么。”
宋知落却把头摇得更厉害了:“我没......”
“行了,我这人没欠别人的习惯。”少年扫了眼她手里摔出几道裂痕的镜片,视线上移,抬了抬下巴,声音依旧冷漠:“知道附近的眼镜店在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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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落是被吓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缠在被子里,手机跟人都在床边的地板上。
昨晚回到房间后,被赵欢欢拉着吐槽了一小时她在国外遇见的奇葩客户,凌晨三点多才睡着,这期间还做了一堆匪夷所思的梦。
梦里沈清弦坐在一间黑暗房间的宝座上。
变成了一个头顶长着恶魔触角的吸血鬼。
脚下还踩着她出道后拍过的十几部言情狗血片。
剧里和她搭过戏的男演员站在他身后,宝座上的吸血鬼王爵,胸前衬衣微敞,双腿大开,风流又浪荡指了指她,对身后的男人们说:“把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
然后她被捆住手脚押到男人身旁。
沈清弦冲她勾了勾手指,笑的邪魅:“现在,把你戏里和他们做过的事通通对我演一遍,”
“否则......”
话音落下,宋知落看见男人朝她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就在她以为自己小命不保时——
下一刻,宋知落却从一张玫瑰花编织的床上醒来,好像置身于另一个梦境中,旁边的男人和她盖着同一张被子,和上一场梦里吸血鬼的样子如出一辙,只是身上遍布被蹂-躏过的印痕。
她正想要逃跑,接着就被男人抓了过去,问她打算怎么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