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膝上的酸麻,召了几个暗卫一瘸一拐的离去。
墨崖把守在香火大殿里的暗卫带走,九重山道观的观主终于寻着机会进来。
“姚世子!”
他发鬓斑白,一副道骨仙风之姿,脸上带着盛怒,“世子夫人在道观中被劫走乃是意外之事,我等欲好心帮忙追寻河岸下落,你不应也就罢了,反而怀疑我道观众人,还下令包围道观。”
观主当真觉得冤枉,臂间拂尘随着他的激烈的情绪颤动,“这是蛮横之举,是不讲理!”
姚宣辞眸光微沉,“真清观主若真清白,自该配合着,直到我找到夫人。”
他无视观主眼中的恼火,冷冰冰道,“若观主想早些解禁,便将为我夫人占卜算卦的两位道长送过来,我问清楚我夫人在小殿经历之事,便不会为难他们。”
“那道长是我师弟,他与世子夫人无冤无仇,怎可能会害她?!”
观主怒极了,“他今日与他门下弟子一直在小殿为路过的香客占卜算卦,姚世子莫要门缝里看人,冤枉我家师弟。”
姚宣辞冷漠的望着他,不语。
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真清观主被他又冷又硬的脾气磨得暴躁极了,拂尘一甩,怒气冲冲离去。
夜色茫茫,漆黑夜空中繁星闪烁着,残月清清冷冷挂在天边,月色昏暗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孤寂夜幕下,一点点光亮便尤为明显。
还是那座小殿,殿里仅仅亮着一盏灯火,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倚着殿门守在外头,殿侧几人围坐在一起。
温伯清懒洋洋瘫在木椅上,折扇遮着打了个哈欠,“姚宣辞真轴,小半夜了,还不肯放弃。”
白鱼正在换药,元道长替他将绷带扎好,转过身道,“还好阿原水性好,溜得快,不然真要被那侍卫给抓住识破伪装了。”
当时是元道长将温琼带走,他的小弟子阿原才十四五岁,身形纤瘦,很好的伪装成了温琼的模样,被白鱼背着引走了墨崖,完成了河面上那一幕。
装着伤药的小瓷瓶放在桌上,元道长再一次叮嘱,“待会儿你们从后山小道走,小心点莫被发现,后面的事已经安排好,你们只管离开就是。”
白鱼起身后动了动腿,小心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痛道,“放心,路熟着呢。”
温琼抿了下唇,温声道,“白公子的伤口深,能行吗?”
她方才瞄到过一眼,墨崖的飞镖上制有细小倒刺,取出之时白鱼那腿上血肉模糊,看着极为骇人。
下山少说半个多时辰,今夜月色不亮,一路上更是艰难。
“人在江湖,此乃常事,小伤罢了。”白鱼毫不在意,“趁着这会儿他们都集中在河岸周遭,咱们快些离去。”
随即看向一派慵懒的温伯清,指使道,“别坐这儿了,来扶着我。”
温伯清一动未动,抬手示意身边侍卫上去,随即起身跟上。
他走得慢些,走在温琼身侧,看她柳眉依旧是紧皱着,低声道,“怎么,又舍不得了?”
温琼犹豫了片刻,轻轻回应,“兄长应该知道,他近日对我很好。”
好到她有些茫然,时常在想一支毒箭的威力怎么那么大,能让一个人像是爱上了她一样,面面俱全处处周到。
太大的反差,起初让她不适应,后来久了便有些习惯,可她并不是沉溺其中舍不得,而是有种恐慌感。
她不知姚宣辞这么大的变化是因何而起,只知道原本的轨迹忽然变了道,她经历过的事情正在慢慢改变,前方的路开始走向未知。
“我一直在疑惑着,他为什么开始对我好。”
“许是良心发现?”温伯清扶着她走过一道台阶,见她眉头还是拧着,轻叹一口气。
“那阿琼心里觉得,他对你的好是来得恰到好处,还是晚了那么些?”
温琼闻言沉默了良久,直到他们已经走入山林小道,她回了一下头,看到了远处那明亮依旧的道观。
若是她没经历过死亡,心肠依旧很软,很好哄,或许会有几分动容。
可如今,姚宣辞欠了她一条性命,叫她如何去原谅。
她收回目光,低声道,“是晚了的。”
他的好就像一场甜美的梦,醒了总归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她不是那个傻傻的,只看重“好”的阿琼了。
*
东方天际微微泛着光亮,山上雾蒙蒙的,空气中泛着几许凉意,山林间的景象朦胧不清。
墨袍男人肩披着清晨雾露立在银杏大树下,几个赤红荷包被握在掌心里,眼底已经布满了疲惫的血丝。
一夜了,白鸦一直追到下游好几个村庄,都没有发现阿琼的痕迹。
有极大的可能,那两个人将阿琼推进河水是为了迷惑墨崖,阿琼还是落在他们手里。
不知她落入水后有没有受伤,身子本就弱,万一……
万一孩子仍旧没保住,陷入困境的阿琼该多绝望。
她脾性那般好,轻易不会和人闹出矛盾来,这个时间上的阿琼也从未与人结过仇怨,一直平平静静的待在侯府过日子,那两人究竟是谁指使的?
正此时墨崖走进来,眉眼间掩不住的愧疚自责,“公子,那两人将痕迹掩埋了,属下没能找到他们去了何处。”
姚宣辞死死攥着手中的荷包,心底的暴戾几乎快要冲破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闭上眼,“如此熟练隐藏自己的痕迹,该是这周边之人,对地形熟悉得很。”
“你见过他们的身形和眼睛,画下来带人接着去查,一家一户去对比,包括这九重道观里的每一个道士。”
凌厉的下颌线紧绷着,他一字一顿,“一个,也不准放过。”
掘地三尺,他不信会找不到这两人。
墨崖领命离去,随即白鸦急匆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