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昭朝看了陈裴昂一眼,见他一脸带娃的‘艰辛’,穆昭朝笑着对念儿和远儿道:“小舅舅不让你们吃太多是因为你们还太小,吃太多了会难受,每天吃一个就好了。”
远儿一边吃蒸蛋糕一边看了小舅舅一眼:“才不是,小舅舅是自己想吃。”
念儿也附和了一句:“就是,小舅舅偷偷把青团都吃完了,我和弟弟都看到了。”
两个小家伙这话一出,亭子里立刻安静了。
所有人,同时抬头看向陈裴昂,目光震惊且怪异,还带着好奇。
陈裴昂本来正在喝花茶——有日子没去过穆大小姐的庄子上,他还挺怀念穆大小姐煮的花茶的味道的。
结果刚喝了一口,就听到小外甥女和小外甥两人叽里呱啦说了这么多不符合实际的话,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这样看着他。
他轻咳了一下,忙把手里的茶盏放下,红着脸道:“别听他们乱说!”
念儿睁着天真无辜的大眼睛:“我和弟弟没有胡说啊,就是被小舅舅偷偷吃光了啊。”
远儿附和着点头:“就是!”
陈裴昂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又无奈又有些羞愧,脸也不自觉有些泛红,他解释道:“我那是……那是因为他们两个一吃起来就没完,下午就吃撑了,闹腾了许久晚上还要吃,我怕他们吃太多积食难受,就趁着他们睡着了,把青团都吃了,免得第二天他们再吃积食了,谁知道他们两个竟然装睡骗过了乳母,然后偷偷跑出来,打算偷吃……就被他们撞见了。”
说着他还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现在他们就认定,是我想吃,还偷偷把他们的青团都吃光了,我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穆昭朝最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然后是陈知莞。
就连最是娴静端庄的陈知菲都抿起了嘴角别开头假装在看风景。
陈裴昂看了他们一圈,破罐子破摔道:“算了,笑就笑罢。”
说着又皱着小眉头叮嘱他们两个:“别再四处跟人说小舅舅偷吃你们的青团了,小舅舅也是要面子的。”
念儿咽下嘴里的蒸蛋糕,慢吞吞道:“哦。”
远儿也学着姐姐,慢吞吞道:“哦。”
穆昭朝更是忍俊不禁。
陈知莞本就是活泼好动,直笑得不行,最是矜贵端方京城众公子之首的陈小公子,竟然也会有这种时候?
俗话说得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还真是。
最后连陈裴昂自己也笑了。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
六号场地,一共六个预定位,其余三个被预定了出去,都是结伴来的,听说过穆昭朝,但并不太清楚有家山庄最近在京城的事迹,只知道近日来很受一些勋贵人家追捧,说是种的菜好吃。
原本几伙人也没太留意,见到陈小公子带着小县主和小世子过来,还跟穆昭朝这般熟络,不禁动了些心思。
刚走过来要打个招呼。
就听到西南角的方向传来锣鼓声和喧嚣声。
穆初元马上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有人组局?”
陈裴昂点点头:“是的,薛家二公子和袁三少爷组的局,参加的人不少,我刚刚看了一眼,挺热闹。”
陈知莞马上问道:“有彩头?”
陈裴昂点头:“有。”
陈知莞马上一副‘那我也要去参加’一下的兴奋。
陈裴昂又道:“勇士局。”
勇士局就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较量,不接受女人参加。
男女都能参加的是珍珠局。
没有只有女人参加的单独局。
倒也不是歧视,而是京城贵女们,不太学习骑射,组不起来局。
陈知莞马上一脸无语:“怎么又是勇士局!”
穆昭朝询问了一下是什么意思,陈知莞便跟她解释了。
穆昭朝沉思片刻:“回头,我们自己组局好了,只邀请女孩子,不带他们玩。”
陈知莞眼睛一亮,但马上又道:“组不起来,人太少了。”
穆昭朝则道:“少就少,我们就几个人玩,等人越来越多,不就好了。”
陈知莞看穆昭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阿棠说得对!”
就连陈裴昂也朝穆昭朝看了一眼。
其实几年前,是有女士局的,是他姐姐带头组起来的,只是后来姐夫出事,便在没组起来过。
不过他看元怡郡主也有学姐姐要组女士局的打算。
没想到穆大小姐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她压根不知道这些局的区别时,就有了这个念头。
也怪不得她的劝,姐姐会听。
许是,她们其实就是一样的人?
这么一想,陈裴昂觉得很是。
“要不要过去看看?”陈知莞兴致又被穆昭朝的提议提了起来,便主动问道。
若是没有袁少卓,穆昭朝是挺愿意过去看看的,但现在,她并不想去:“我刚刚学骑马,有点累了,知莞姐姐和知菲姐姐一块去看罢。”
见陈知莞有些迟疑,穆昭朝又道:“婴宁郡主是不是也来了,我去拜访下婴宁郡主。”
她这么一说,陈知莞便不再迟疑,跟三妹一块,骑着马朝西南方向的赛马场而去。
穆昭朝则是对陈裴昂道:“婴宁郡主来了么?”
陈裴昂点头:“来了,这会儿正在跟林侧妃说话,我带你过去罢,姐姐这几日一直念叨你,就是你庄子上忙,她便也没去打扰。”
穆昭朝倒是没说随时都可以去不打扰的话,婴宁郡主身份不同,去了庄子上,自然不可能太随意,她的顾虑其实是为她考虑,从她身上出发的,穆昭朝自然承她的情。
妹妹要见婴宁郡主,穆初元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哪怕婴宁郡主跟妹妹关系很好,念儿远儿也很喜欢妹妹,他也不放心。
今日马场人多,谁知道都有什么人混进来了?
他还是贴身跟着比较好。
见哥哥和聂峋都要跟来,穆昭朝轻声道:“哥哥不用跟我过去了,陪小陈将军跑跑马好了,我就去见见婴宁郡主,马上就回来了。”
至于聂峋,跟着她就更不合适了,她便把他也劝下了。
陈裴昂瞧出了穆初元的担心,笑着道:“穆大少爷放心好了,等会儿定然把穆大小姐平安送回来。”
他都这么说了,穆初元只得点头:“那我送你到场子入口好了。”
也不差一时半刻。
穆昭朝便点了头。
聂峋到底还是小陈将军的亲兵,他跟着穆大少爷,独留有情伤的小陈将军也不太合适,便留了下来。
去一号场地的路上,不少人看到穆昭朝和陈小公子走在一处,手里还欠着小世子和小县主,都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有认出她,想要过来打个招呼,也有想要办会员的贵女,看到陈小公子,都没敢凑过来。
一号场地是王公场子,非王公不能进入。
若是只有穆昭朝他们,是进不来的,但跟着陈裴昂便很顺利。
场子人很多,但正主却不多,大都是仆人。
婴宁郡主正在和林侧妃说话,两人的交谈已经到了尾声。
听到下人来报,林侧妃还稍稍皱了下眉头。
平昌伯府上的大小姐?就是那个流落在外刚找回来的大小姐?
那些传闻她都有听过,虽没见过,但她对穆昭朝也极为不喜。
太粗鄙,她并不是很想见。
但既然是和陈小公子一起来找婴宁郡主的,她便也没说什么。
婴宁郡主注意到了林侧妃在听到穆昭朝过来了时,眉眼间闪过的那丝嫌弃。
她眸色轻轻变了变而后笑着道:“怕是远儿又闹了,他进来春日里总是闹,不好扰了林侧妃清净,我这就回去了,改日再请林侧妃来府上小聚。”
林侧妃正不想见穆昭朝呢,便也点了头:“正好,我打算去赛马场看看,峥儿刚刚非要去那边参赛,我也去看看去。”
言谈间,很是看不上那些普通世家出身的公子。
婴宁郡主倒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告辞出来。
见姐姐出来了,陈裴昂则笑了:“正要进去找姐姐呢。”
穆昭朝正要行礼,婴宁郡主提前抬手:“不用行礼了,这么见外,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穆昭朝笑着道:“哥哥带我来学骑马的,没想到郡主也过来了。”
“走,”婴宁郡主并不知道林侧妃今日也来了,早知道她会来,今日就不带念儿和远儿过来了,既然穆昭朝是穆初元过来的,肯定定了场子,便道:“带我去你们那边看看,正好让我也看看你学得如何了。”
穆昭朝微微有些惊讶,而后便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刚过来,就又要走回去么?
不过也还好,念儿和远儿两人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你一句我一句,一路走过去,倒也十分欢乐。
但回到六号场地,便只有竹意在。
竹意见大小姐回来了,行了礼,忙说道,穆初元和小陈将军他们都去了赛马场。
穆昭朝想不明白,刚刚陈小公子都说,是薛家二公子组的局,哥哥怎么还带小陈将军去了哪里?为了刺激他么?
竹意又道:“原本是阿岭想去,大少爷就让他自己去了,过了一会儿小陈将军说他也想去看看,大少爷便陪着小陈将军去了。”
阿岭自己要去的?
他去干什么?
不会是要参加比赛罢?
他的胳膊还没好透呢!
婴宁郡主看了看穆昭朝的脸色,笑了笑道:“昭朝想过去看看?那就一块过去看看罢,我也有年头没看过这种比赛了。”
陈裴昂一听眼神就变了。
何止是有年头,自打姐夫……姐姐就再没去过。
和婴宁郡主一起往赛马场去,刚到场地,穆昭朝一抬头就看到聂峋沉着脸,正骑着她送他的那匹赤马,为了抢夺最后一只箭,和袁少卓狠狠撞在了一起。
穆昭朝一愣,下意识想提醒聂峋注意他的手。
但这正是在比赛的关键时刻,她好不容易才把话咽了回去。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心也立刻提起来,紧接着就听到砰一声,然后就看到袁少卓的马轰然到底,袁少卓从马上滚下来……
而聂峋则稳稳抢到那最后一支箭,抬手,看也不看,正中移动靶的红心。
现场发出一阵惊呼,穆昭朝愣了一下后,也笑出了声。
婴宁郡主这才看清刚刚射中红心的人是那日救了远儿的少年,她也笑了:“原来是他啊,身手很不错。”
穆昭朝笑了笑,也没替聂峋谦虚:“哥哥和小陈将军也说他很有天分。”
陈裴昂这会儿也是才看清楚。
不过他看清楚的不是聂峋,而是他骑的那匹马。
原来穆大小姐那么郑重托他帮忙寻来的马,竟是送给他的!
这般想着,他看了穆昭朝一眼。
她脸上也瞧不出什么,陈裴昂不是爱八卦多想的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平心而论,这个叫阿岭的,确实是个人才。
好好培养,他日必成大器。
赛场上,拔的这场比赛头筹的聂峋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
哪怕周身不少人朝他祝贺,他也没太大感觉——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拔头筹赢比赛。
但他一转头,就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正在看着他笑的穆大小姐。
他愣了一下,而后嘴角一弯,笑了。
今日的局参加者众多,再加上有御王府二公子的加入,甚是浩大,观赛区几乎围满了人。
林侧妃是直接从一号场地到这边来的,是以,比婴宁郡主和穆昭朝来的还早一些。
她身份尊贵,有专属看台。
原本她是来看儿子的。
儿子今日没参赛,而是负责组局,她本也没太大兴致观看比赛,只是怕儿子有什么不方便。
若是往日这样的局,她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现在,她眼睛死死盯着场上骑着一匹赤马刚刚惊险拔的头筹的少年。
脸色极其复杂。
他这张脸……像极了她的一个故人。
一个,她恨不能生吞其肉的故人。
哪怕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