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间阡陌纵横,竹木葱茏,谢虞琛却没有半点欣赏田园风光的兴致。

隔着稀稀拉拉的围墙,半山坡上的十来亩薄田若隐若现,许久之后,谢虞琛才把目光转回小院的柴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要忧心的事情着实不少。

首先便是自己前几天认下的大巫身份。

谢虞琛见过许大郎在自己面前的态度,对这个身份的权势自然有了几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事情远比他预料的棘手。

据他这几日有意无意从许大郎那里打听到的信息推测,在这个地方,大巫才是实际上的掌权者。

所谓的皇帝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对于大巫的畏惧并不比普通人少几分。

可惜这个烫手山芋一样的身份,却是自己别无他法主动认下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穿越到这里之后,他的存在除了许大郎以外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许大郎又是个老实到近乎木讷的人,对谢虞琛虚虚实实的话表示出十二分的信任。

甚至对于谢虞琛在第二天清晨就换上一身寻常打扮,布巾下隐约露出的头发不是银色,而是与寻常人无二的黑色这样离奇的事情,都没有表示出半分异议。

在他看来,像谢虞琛这样权势滔天的人,他的事情显然不是自己一个在地里刨食的平民百姓能探究的。

不对多余的事情产生不必要的好奇心,这种心理与其说是麻木,倒不如说是一种活下去的本能。

老实、本分、一无所知,才能活得长久。

吃过一顿极其简陋的早饭后,谢虞琛又叹着一口气回到了躺椅上。

这幅身体的状态还是太差了。虽然在每日两顿的汤药浇灌下,他身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但还是虚弱得很。

从屋里到院子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谢虞琛都走得气喘吁吁。

不过想来也是,这几天他吃过的最好的东西就是一颗白水煮的鸡蛋,其余的东西每天够呛能填饱肚子,每到夜里都觉得腹中空空,哪还有多余的营养供身体恢复。

但饶是每天都吃个半饱,也已经掏空了许大郎大半的家底了。

前天谢虞琛去许大郎存粮食的屋里,只看了两眼,他心就凉了半截。

纵然早知道许大郎家中不富裕,但能拮据到这个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的。

墙角的放着两个米缸,一个已经空了,另一个也快见了底。

眼下刚过了夏收的季节,家家户户都是不缺粮食的时候,许家的粮却已所剩无几,可见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按谢虞琛的推测,许大郎日子原本应该并没有难过,毕竟他不需要养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再加上他又年轻有力气,从山里赚出一个人的口粮应该并不算艰难,米缸见了底多半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许大郎每日端进他屋里的都是饼、粟米饭这样的干粮,偶尔甚至有一颗鸡蛋。

这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奢侈的吃法,更不用说前些日子的白瓷碗,还有置办的衣裳也都是新的。

凭心而论,谢虞琛还做不到这么心安理得地受着这些东西。

虽然知道许大郎待他如此殷勤周到多少有几分是因为对他所谓“大巫”身份的畏惧,再加之有些想要赏赐的想法。

但他毕竟不是货真价实的大巫,既然受了许大郎的恩惠,不做些什么……

即使许大郎最后也不会忿忿不平怨念不公,他自己也过不了心里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