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上山前也不知道广南王太妃在,更不知这天下数得着的尊贵人儿竟会到清风院同她们一道儿用膳。严冰笑着拉了尹艾的手道:“莫紧张,老太妃待人极亲切,主要是极喜欢念丫头,往常都是念丫头陪着她用膳的。”
尹艾听得这话,心中便知这晚膳的由来了,点头道:“多谢姐姐,还请姐姐放心。”
严冰见尹艾听懂了,便笑道:“如此,咱们便早些过去吧,念丫头要去迎太妃,派了我来接你们,还请谅解一二。”
尹艾听了心中一热,只紧了紧严冰的手道:“姐姐放心,阿念的好,我心中都有数的。”
“要不怎么说那丫头可人疼得紧。妹妹是个明白人,姐姐才起的这心思。日子长了,便更能体会到了。还有句话,六皇子也在山上,极是推崇张家大郎,晚间说不得也会到。你快去伺候老太太换身衣裳,我在廊下喝杯茶。”严冰拍拍尹艾的手道。
尹艾知道,这是给她和长辈说话的机会,忙点头自去了。
康家老太太见尹艾进来,便道:“艾姐儿,这顿饭只怕有些蹊跷,莫不是为了来相看你的?”
见尹艾点头,康太太焦急地问道:“张家大郎的婚事,怎的会劳动广南王府?”
尹艾顾不上答母亲的话,只对外祖母说:“您赶紧遣了嬷嬷去知会舅舅一声,六皇子也在山上,应是与张家大郎十分亲近,晚间说不得也会到。”
康老太太听得此处,更是惊得一身冷汗,忙遣了身边最得用的嬷嬷去报信儿。
尹艾这才边帮着康老太太换衣裳边道:“外祖母莫慌,照严家姐姐说的意思,应是不放心秦家姑娘,那位老祖宗应是极喜欢秦家姑娘。咱们多想也无用,便只照规矩行事便是。”
“前头严家丫头带信儿来的时候,我就叫人去京城找你两个舅舅问过了,没听说和京中那些显贵人家有什么牵扯。你阿爹说张家瞧得上咱们家,是你的福分。你祖父祖母都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张家这样的人家儿,张家大郎那样的品性,是你的福分。可这怎么到这山上,这事儿倒复杂了。”康太太犹疑道。
“也没什么复杂不复杂的,就是这话儿,亲家老太爷老太太说得对,这事儿要是成了,我瞧着,就是艾姐儿的福分。说到底,就一件事,秦家姑娘,你要放在心尖子上,要比张家人待她更好,要当你的儿女疼。”康家老太太愣怔了半晌,系好最后一个扣子,笃定道。
“外祖母放心,孙女儿瞧着,那秦家姑娘可不是惹人疼嘛!严家姐姐疼她,那也是疼到了心尖子上,严家姐姐你们还不知道吗?骨子里再正派良善不过。”
康太太点头道:“不管如何,阿娘总是相信,严家丫头不会害你。你一进门就是当家主母,只要一门心思好好过日子,凭你这聪明,日子差不了。”
康家老太太却摇头道:“话虽如此,但你需得记住,这当家不当家的,你万事紧着那秦家姑娘为先才是正经。嫁去别家都是上要侍奉公婆,下要照顾子侄弟妹,张家却是简单多了。想嫁进张家的姑娘只怕挤破了这山门,你这是沾了严家丫头的光,才得了这福分,切莫不当回事。好了,你们都赶紧去换身衣裳,艾姐儿让严家丫头帮你看着梳梳妆,不讲珠光宝气,重个眼缘不是。”
严冰见尹艾拉着她挑衣服,便知她们都弄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只笑着帮她挑了身银红色纱裙,配了套不怎么起眼却也精致大方的细碎金刚钻镶的红宝首饰。康家老太太看了直点头道:“还是严家丫头想得周到,人上了年纪,都喜欢个鲜亮喜庆,又不喜欢事事出挑的,艾丫头这身简单大方,也看得出花了心思,咱们这便走吧。”
张青川下晌到广南王别院给六皇子请过安,陪着他说了些外头的事,又跟着六皇子去给广南王太妃请了安。
广南王太妃仔细瞧了张青川几眼,才笑着道:“大郎这是人逢喜事,倒比从前精神了许多。”
张青川略有些羞赧躬身答道:“晚辈何喜之有,老太妃说笑了。”
广南王太妃也不继续追问,只笑着望了秦念西一眼。秦念西立即会意,上前搀着老太妃的手道:“您老人家有所不知,今日阿念倒是与那尹家姨母碰了两次面,统共没说上十句话,性子怕是沉闷了些,舅舅许是不太满意。”
“许是今日初与阿念相见,没有机会说话,阿念勿要多想。”张青川有些急急地解释道,说着说着看着众人嘴角不自觉挂上的笑,才又讪讪起来。
“听说你和他们是一路上山的,看来这一路上已经熟悉到相谈甚欢了?”老太妃打趣道。
六皇子看张青川一张脸直涨得通红,只笑着上前解围道:“老祖宗,这闷不闷的,您一会儿自己见了不就知道了,咱们还是早些过去清风院吧。”
秦念西却笑着望了舅舅一眼,对老太妃道:“日头还没下山,外头还有些暑热,咱们稍微等等再走吧。”
几人愣了愣,俱是明白了秦念西的用意,便又说说笑笑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慢往清风院过去。
初夏晚风吹过,山中四处飘散着不知名的花草香味,菡萏初绽,被晚霞映得绿意更深的荷叶上,几粒水珠在微风中滚来滚去,静谧而美好。
一行人沿着荷塘走在湖边用木头搭出的回廊上,六皇子偶然侧过头看了看眼前的美景,无论是景,还是景里面那个小小的人,亦或是人在景中,竟是出奇地相合,宛若一幅天然的山水画。
这样的黄昏,让人不自觉心情愉悦起来。
清风院中诸人早得了信儿,迎到了院外,一番行礼问安之后,总算分好男女宾客入了席。
广南王太妃召了秦念西坐在自己下手,又笑着让了康家老太太和康太太坐下,才对在一旁站着的严冰和尹艾道:“你们也都坐下用膳吧,别拘着。”
严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尹艾,笑着对老太妃道:“老太妃也让我们做晚辈的尽一回孝心,能得服侍您老人家用膳,是我们姐妹的荣幸。”
“你们远来是客,客人都站着,可叫阿念怎的用好膳,都是好孩子,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广南王太妃道。
“阿念还小,原也该当我们照顾着。”尹艾见得严冰望了自己一眼,只不疾不徐笑盈盈说道。
“好了好了,就成全你们一番心意,若不然,今日这席就难得开了。”广南王太妃点了点头,又接着道:“既如此,今日也让我享享尹家丫头的福,严家丫头在这院子里也住了不少日子,帮着招待招待客人。”
严冰和尹艾忙福了福各站好了位置。秦念西笑着对老太妃道:“今日阿念让他们做了一道紫苏酸汤鱼,那汤鲜得紧,老太妃可要先用一碗。”
尹艾第一回见广南王太妃,正不知她的喜好,听得秦念西如此说,便知她是在提点自己,忙盛了鱼汤端到广南王太妃面前。
广南王太妃尝了口鱼汤点点头道:“念丫头弄的这些个新奇吃法儿味道好得紧,你们都尝尝,也给阿念盛一碗来。”
秦念西见老太妃心情不错,席间也热闹,便笑道:“前些日子这山里的樱桃丰收,阿念让他们酿了些酒,味儿清甜,长辈们少用些应是极好的。”
广南王太妃笑道:“看看这丫头,我这是沾了贵客的光,日常在一处用膳,也没见她说起有这酒,只给我用些浊米酒。”
“老太妃莫怪,阿念最近忙得紧,这酒还是杜嬷嬷今日送了来让我尝的,下晌我已经帮阿念做主,送了两桶过去。”严冰忙屈膝答道。
“不过是句玩笑儿,哪当得你这丫头如此认真,”广南王太妃顿了顿又接着道:“我们阿念可不是忙得紧,又没个贴心的长辈照顾,严家丫头做得好,快把酒倒上,我难得遇上个年纪差不多的,今日定要和康家老太太好好喝上一杯。”
“那可不成,这酒虽然度数低,也当不得多,康家祖母身子不舒坦,只能饮三五杯。”秦念西笑道。
“好好好,三五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