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奇也回应了声,取下帽子口罩。
她不作声色地打量牧奇状态,除了脸有些臭以外,整体看上去比上次来要好。但她不会说出口,对于普通的病人,同对方说气色变好了,是喜讯,可是对厌食症的病人,这句话是大忌,对方可能会因为这句话加重节食。
崔医生撩了撩自己的秀发,“昨天刚烫的,怎么样,还做了护理,是不是很有光泽。”试图用这个打开话题。
牧奇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眼,“还行。”
崔医生对他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走到饮水机边,问他:“咖啡还是茶?”
室内开了暖气,温度很高,牧奇脱下外套,“白开水,谢谢。”
盛好水,崔医生把玻璃杯放到他面前,“你可真是稀客,打了无数通电话三请四请才肯过来。还是老规矩,聊聊最近生活吧,你先还是我先?”
出乎意料的,牧奇这次竟然主动要求,“我先吧。”
他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那杯水,眼底一闪而过丝笑意,“我最近,过得还挺混乱的。”
……
牧奇来时,并没有组织语言,所以交谈断断续续的,想到哪里,就聊到哪里。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大多时候,崔医生都处于一个倾听的状态,同时在细微地观察牧奇。这次交谈是次全新的进展,她第一次听牧奇和她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在牧奇脸上捕捉到一些从未见到过的神色。
墙壁的挂钟忽然敲响了八下。
牧奇偏头看了过去,晚上八点。
崔医生开着玩笑,“别担心,我的治疗是按小时收费的,没有准确的下班时间,聊通宵我都欢迎。”
牧奇喝水润喉,没再继续说下去。
崔医生拿过自己刚刚一直在记录的纸板,“这次检测你的体重控制得分和之前持平,但认可度得分和自我控制得分都有所下降,似乎和你生活里出现的这个叫阿圆的朋友有关。”
牧奇的指腹摩挲着杯壁。
崔医生的语气温和,“好,又不好。好的是,你的注意力不再全放在体重和食物上,你的生活挪出了大半的时间,放在了如何照料这个朋友这件事上。
不好的是,对这位朋友的患得患失,加剧了你的压力。”
牧奇看向她。
崔医生素来秉持的是保守治疗的方案,对于这些心理方面有障碍的病人,她并不看好那些压力治疗,因为一旦压力治疗失败,带来的打击将是成倍具有摧毁性的。
“我觉得或许是你长时间的亲情缺失,察觉到他对你的依赖后,建立了反向依赖,把他当成了家人,比如弟弟。”
……
·
回市区的路上。
牧奇调下来了点车窗,凉风进入到车厢内,让烦闷的他透了一口气。
崔医生说的没错,他一开始也是计划把阿圆当弟弟一样对待的,只是阿圆有的时候没经过大脑的挑拨,引得他的思想跑偏了。
一切归为朋友,归为一个兄长对弟弟的疼爱,本应能让他顺意一些。
却不想他心里却更加堵得慌。
好像把什么简单的东西复杂化了。
简单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