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明知道他说得那个人是自己,姜好也只是舔了舔干燥的嘴巴,说不出话来。
始终张皇不安的内心,让她没有勇气回应他的盛情。
姜妤将自己缩得更紧,抵在胸前的大腿,清晰传导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
心乱如麻,彷徨无措。
魏弋盯了她一会,没等来她的回复,眉头拧得更深。
素来傲世轻物、冷淡寡情的帝王,此刻忐忑得连面色都染了几分慌乱。
“小妤,”魏弋抿了抿唇,极力压制住声音里的不安,而后才徐徐道来。
“我,是从小被父皇精心培养的太子,在成为南昭帝之前,一腔热血和雄心,都放在铲除权倾朝野的逆臣和治理百姓上。”
“后来我踩着累尸骸坐上那个位置,父皇和夫子教导的温润和宽仁,更是一夜之间消失殆尽。我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手握大权之后更是杀伐冷厉,全身心投入到拓宽疆土、称霸天下的大业上。”
“那时的我,对女人毫无兴趣,也不屑于依靠女人背后的母族来谋利。”
他将自己那些尘封已久的过往,无论荣耀还是难堪,都——向她坦诚。
姜妤只是埋着头,默默听着。
她的确对他的经历了解甚少,甚至可以说很多传闻都是道听途说,压根没有功夫特地派人去打听。
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魏弋继续说道:“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子然一身,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孩。”
“她聪慧睿智,野心勃勃,我从未见过这样曜目的女子,几乎是一见钟情的爱上了她,可她偏爱怜悯弱小,而我却是强大的皇帝。”
帝王眸色黯然,眼尾渐渐泛红。他说,“从一开始,我就注定毫无胜算。”
可情不知所起,早已一往而深。
“我只能日复一日的等,等她每年过生日,等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去见她。除此之外,就算思念成疾,也没有资格给她去信倾诉。"
听着男人悲戚孤寂的声音,姜妤突然鼻尖一酸,眼眶打转。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头顶上又传来他温柔醇厚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的哽咽,一字一句地:“我只爱她,此生也不会再有除了她之外的女人。”
听完这句话,蹲在地上的姜好眨了眨眼睛,那颗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慢慢沉静了下来。
然后在魏弋的注视下,她终于缓缓地,僵硬地站起来,红着眼眶羞赧地抬起眼帘仰望他。
油纸伞遮住了头顶上的风雪,姜好对上那双水雾弥漫的眼眸,里头涌动的柔情,犹如金乌沉落时撒下的余晖,波光粼《粼,美轮美奂。
魏弋抿着薄唇,悲悯地敛下眉眼,如画眉目微微颦起,而后不动声色地向她靠近了半步。
此刻的他,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更像是惶惶不安地等待审判的囚徒。而姜妤,就是主宰了他喜怒哀愁的审判官。
“弋哥哥,我……”她话还没说完,双腿忽然一软,整个人无力地直直往雪里跌去。蹲太久,腿软了……
魏弋眼疾手快地勾住她的腰肢,奈何姜好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襟,而他还拿着伞,又因着急护着她,一个重心不稳,跟着她摔了下去。
姜好眼睁睁看着男人那黑压压的宽大身躯压了下来,然而意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只是一个天旋地转之后,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紧紧趴在魏弋的胸膛上,压着他躺在雪地里。
仓皇松开的伞,已经微微颤地被风掀走。
然而风雪依旧没能灌进她的脸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