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溧阳言不由衷,示意裴琛将笛子拿来,“我教你如何改,可好?”
裴琛默默将笛子送了出去,说道:“其实你吹得也不好听。”
溧阳面色一红,生气地将笛子塞了回去,道:“我要去书房。”
“不是的,挺好的,余音绕梁。”裴琛识趣地改口,将长笛朝屋外一丢,说道:“我们不吹笛了,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午时,我吃了药。”溧阳直起脊背,提高了下颚,目光灼灼。
裴琛眼皮一跳,“你在邀请我吗?”
溧阳一听,觉得她有些不识趣,傻傻的呆呆的,当真做出坑杀十万大军的事情吗?
她有些想不过来,裴琛笑吟吟地打横将她抱起,她蓦地一颤,“小心伤口。”
“怕什么呢,青莞换过药了。不怕的。”
呆呆的傻傻的人又聪明了,溧阳惊讶不已,待到床榻上,身后一软,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云层之间。这回是裴琛撤下锦帐,她欲上床,脚畔似乎有动静,她低头去看,哦豁,狗儿又来捣乱了。
她俯身抱起狗将狗放在桌上,六只放在一起,自己跑回床上。刚出生的狗儿身子弱,胆子小,哎呦叫唤不停,溧阳于心不忍,道:“你将它们放下来。”
“你都自顾不暇,还有精神去管旁人吗?”裴琛低笑一声,吐了口气,道:“你害怕吗?”
每回,溧阳都害怕。她并不享受,只是被蛊虫折磨后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溧阳垂下眼睫,被她一问,又有几分紧张,双手紧攥着锦被,“不害怕。”
“你总是言不由衷。”裴琛轻叹一句,语气低沉,看着她低眉顺眼又觉得不忍,掌心贴着她的侧脸,“殿下,我们都会好好的。”
这一回,我与你同龄,岂会让你再度陷入危险中。
她俯身吻了吻溧阳的眉眼,举止十分温柔,害怕惊扰了溧阳。她的动作轻缓温柔,溧阳轻叹,想起那一夜。
裴熙的吻霸道极了,少年血性,而面前的裴琛总带着几分谨慎,她不忍想要戳破,却不知如何说。
她最想问的是为何要放弃大好江山,登基为帝后要多少美人都会有,何必沉浸在过往中。
不值得。
裴琛凝着她,掌心贴在她的柔软的肌肤上,她轻颤,道:“裴琛,我……”
话未曾说完,裴琛堵住她所有的话。
天色大亮,光色照人。
亥时,佛堂的婢女将‘明浔’‘裴琛’送了回来,两只小狗吃饱喝足了,懒洋洋地躺在笼子里打嗝。白露白霜无奈地将狗儿抱进配屋里,主屋许久没有动静了,她们不敢进去。
过了子时,屋内的狗儿叫不动,发出呜呜的声音,溧阳伏在枕畔,长发散于肩头,肩上落了几只红梅。裴琛已起身,看着狗儿,怜悯地将它们丢了出去。
一踩在地上,小狗儿慌忙地跑了,溧阳听着一声声哀嚎,心软道:“你欺负它们,它们以后不做你的小跟班了。”
裴琛浑身一颤,锦帐之后,女子身形曼妙,长发之下隐着白皙的肌肤,优美动人。她掀开锦帐,溧阳立即去摸索锦被,裴琛握住她的手,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松开……”溧阳觉得万分羞耻,伏在榻上,身不由己。裴琛的目光似烈火般焦灼,烫得她浑身不适。
“裴琛。”溧阳阖眸,几乎不敢去对裴琛的视线。
裴琛俯身,问她:“你方才说什么呢?”
“没有。”溧阳闭着眼睛,浑身无力,脊背生凉,冬日的屋内不着衣裳冷得让人发抖。
裴琛失望地松开。溧阳立即将被子拉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做完这些,她才舒了口气,然而裴琛不欲放过她,道:“我们去沐浴。”
“我、我饿了。”溧阳被吓得口不择言,下意识裹紧了被子,方才的一幕还未曾淡忘呢。
“方才、方才已经结束了。”她试图辩解,这回闭着眼睛,她不知如何面对裴琛。
裴琛凑至她的面前,咬着她的耳朵:“你睁开眼睛说话,我很丑吗?”
“不丑、不丑、裴琛,子时了。”溧阳身子发软,伸手勾住她的脖颈,反蹭上她的侧脸,低声说道:“来日方长。”
裴琛心花怒放,眉梢眼角染上难以遮掩的笑容,肌肤发痒,她好奇:“你怎么突然变了。”
“大抵是喜欢你了。”溧阳闭着眼睛,高抬着脖颈,颈下肌肤一片雪白,整个人散着无尽的诱惑。
裴琛看着她,眼神闪烁,忍不住将她拥人怀中,她问道:“你如何发现自己的心意?”
“我也不知,你信前世的缘分吗?”溧阳克制自己,感觉一阵温暖,她说道:“我对你的喜欢,约莫来自前世。”
裴琛沉默,只拥着她,溧阳轻叹一声,将自己容入裴琛的怀中,徐徐闭上眼睛。
初九这日,天气大好,金色暖洋洋的眼光照射大地,垂龙道上光芒万丈,群臣疾步行走。溧阳慢悠悠地走动,林新之巴巴地凑了过来,“您与驸马如何了?”
“好得很,听闻顾祭酒忙得脚不沾地,林大人很闲吗?”溧阳轻抬眼皮,罕见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林新之受宠若惊,道:“殿下对臣何至于这般温柔?”
溧阳想了想,道:“大约我心情好,你来寻我有事?”
“有些小事,我想娶顾祭酒。”林新之厚着脸皮开口。
“顾照林为人师表,端正谦和,怎会自毁名声呢,你还是歇了这条心,不如去看看青莞。”溧阳好脾性地多说一句。
林新之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我只想要顾祭酒。”
“祭酒二字不是人人都能承担得起的,你以为你在她心目中很重要?”溧阳嘲讽道。
林新之要哭了,溧阳淡淡瞥了一眼,心道上辈子没顾照林,你不照样敛财做官,或许女人会影响你敛财的速度。
打击过林新之,溧阳带着笑意与她分别。
今日朝会陛下颁布处罚二公主明澜的旨意,罚至巴蜀之地,无诏不得回。
狠厉的惩罚让群臣都不敢开口求情,这道旨意意味着她已然失去夺储的资格。风水岂会偏向一人,她被陛下抛弃,往日附和她的朝臣自然不会再浪费精力,如此一来,墙倒众人推。
溧阳出宫为明澜采买路上所需物什,巴蜀一地不如京城繁华,缺衣少食,她想着姐妹情分,尽一尽最后的力量。
元辰驾车,主仆二人悠悠出宫,今日阳光暖人,并不觉得冷。她们出宫后,裴琛巡视宫廷,顺势到了寿安宫。宫内宫娥正有大网兜去兜鱼,太后在一侧吩咐,俨然热闹臣一团。
太后朝着裴琛招招手,笑了一声,“和好了?”
“勉强算和好了,您要吃鱼吗?”裴琛走上前行礼。
太后说道:“再过几日明澜就走了,给她送几条鱼,鱼跃龙门,希望她好自为之。”
裴琛抿抿唇角,欲言又止,太后说道:“溧阳与我提了外放一事,要么你二人分开,要么你放弃步军指挥使的位置,哪样都不值得。今非昔比,外放虽自在,可到手的兵权送人,不值当。晋阳侯去后,侍卫司的空缺一直无人补,溧阳虽说暗自较劲,倒也不敢真正用力。你有什么建议吗?”
裴琛惊讶,没想到太后会为她们想这么多,今非昔比,她们已然很难脱身了。
“太后,臣之意,该争还是要争的,既然无心,何必在意呢。”
“你……”太后一噎,目光从网兜中挪了回来,微微愣住,仔细品了品:既然无心何必在意。八字道出太多的无奈,她的视线再度回到破冰的池塘水面上,沉吟良久,说道:“你令我想起了先帝。”
先帝曾是前朝明相,所言所行,离经叛道,并非如常人般循规蹈矩,她细细一想,循规蹈矩者有多少得偿所愿呢。
“你说得很对,既然无心,何必在意,那就争一争。如何争呢?”
“前朝有禁军统领,本朝没有,不如仿照旧制,三军归一,再设三司指挥使。”裴琛垂眸,她曾经就杀了三司指挥使,使得禁卫军群龙无首。
裴铭不给她,她就直接动手抢。同样,如今的陛下不给,那就暗地筹谋直接动手抢。
太后回神,有那么一瞬间迟疑,她对朝政的了解都是来自先帝。先帝无事时常与她提及,三言两语,甚至更多的建议,耳濡目染,知道得比常人多一些。
“如何让陛下答应呢?”
“自然以诱饵诱之。”
“如何诱?”
“将禁军统领的位置奉上。”
“拿不回来怎么办呢?”太后笑眯眯问。
裴琛笑眯眯道:“杀。”
太后眼皮一颤,不得不对眼前人多看一眼,她跟前长大的孩儿何时这般恶毒了,她懵了一下,难不成与她一样都是异世一抹游魂?
她下意识问一句:“你知道苹果为何会掉下来吗?”万有引力啊。
话题转得有些快,裴琛反射性说一句:“熟透了?”
太后眼神复杂地凝着她,半晌无奈,自己想多了。她看向水桶里的鱼儿,道:“你便试一试,裴琛,莫要将她保护得太好。”
“太后,那是陛下,是养大她的母亲。殿下仁慈,其余的事我来做即可。”裴琛垂眸,唇角微勾,“我不懂如何治国,但是殿下懂。勾心斗角,殿下不会,我会。”
“你二人倒是相辅相成。幸亏你喜欢的是她,你若喜欢明澜,后果不堪设想。”太后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脑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裴琛一怔,嫌弃道:“孙儿眼睛很好的。”
太后噗嗤笑了,又觉得自己失仪,忙瞪向裴琛,道:“不许胡言,赶紧滚。”
裴琛指了指水桶里的鱼,太后摆手:“拿走拿走、都拿走。”
裴琛拎起水桶就跑,丝毫没有一丝不好意思,脚步欢快又利落。太后吐槽一句:“哪里像病人。”
倒像个恶魔。和先帝一般的恶魔。
裴琛提前回家了,步军的事情都交给了赵康意等人,自己快乐地回家做晚膳。
鱼儿鲜活,是用网兜上来的,浑身上下都是好的,裴琛让人给顾夫人送了几尾,毕竟顾夫人信佛,偶尔也会沾些荤腥。
裴琛回院子,八只狗儿齐齐涌来,围着她打转摇尾,最后,趴在了桶边,一个个盯着游动的鱼儿,胆子大的伸出爪子去碰,鱼儿动,吓得它拔腿就跑,瑟瑟地躲在裴琛身后。
裴琛嫌弃死了,用脚轻轻一踢,揪着‘明浔’回屋去了。其他几只被关在屋外,呜呜叫唤。
回到屋里,裴琛拿出十八战将的名单,围着炭火将名单丢入炭火里,默然片刻,脑海里想着如何整顿三军,突兀地将三军送到陛下手中,陛下会立即识破,眼下最大的突破点便是侍卫司。
她靠在软榻上想了又想,‘明浔’在她怀中舒服地趴着,懒洋洋地伸伸腿。裴琛笑了一声,揪着它的脑袋在空中晃了晃,吓得‘明浔’呜呜直叫唤。
逗笑一阵后,脑海里灵机一动,裴琛立即坐了起来,让人去请青莞。
伤势未愈,肩膀还是不能如旧日般活动,青莞待在府里,随时等着传唤。
等人进来后,裴琛先问:“我有一场比试可能参加?”
“不能。”青莞翻了白眼,“砸我招牌的事情,我一律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