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甜

公主看看大姐夫,又看看大姐姐,还可以这么调.戏?

裴琛未及做出反应就被人推搡走了,溧阳并未阻拦,只凝着她的衣角,久久不语,满庭喧嚣也无法阻止她怀疑裴琛的身份。

裴琛究竟是不是重生之人,当年是不是假死,成了她心底最大的疑惑。

客人嬉笑玩耍,沉闷多日的裴府难得热闹起来,裴琛被人推搡着投壶比赛,她手持箭羽,十投十中,客人们叫好,七公主似拿了她的银子一般大喊着大姐夫威武。

溧阳轻笑,似乎回到了上辈子愉悦之时,她的重生之路似乎艰难,似乎又不那么难,改变皆在于裴琛。

站在众人中间,她看着裴琛颀长的身形,白净的面容上皆是冷静自持,她在想:倘若明熙长大了,能否与裴琛一般优秀。

她的明熙还那么小就承认那么多的痛苦,将来能否如常人一般长大,终究是个问题。

一时间,溧阳的心疼得揪了起来,随着客人们一声高出一声的欢喜,她的心徐徐沉了下去。

傻了又如何,她可以给明熙最好的生活,平安长大,一生顺遂,没有裴铭,明熙会生活得很好。

自我安慰须臾后,溧阳重新振作起来,眼中平静如波,再不见半分波浪,留下的只有与往日一般无一的宁静。

时有宾客来夸赞她的驸马优秀无双,世间难寻,她笑了笑,裴琛的优秀哪里是外人所知晓的。裴琛身子最大的弊处便是她的身子,除此之外,竟也寻不到她的弊处。

溧阳立于众人之间,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投壶的少年热,身形修长,芝兰玉树,她的背影似乎成了一副最美的丹青图,而她是丹青手费尽心思绘画出的完美人物。

午后散席,宾客散了大半,珊瑚宝树也被挪进了库房由专人看管起来,裴琛回屋休息,躺在床榻上似乎很是疲惫。

溧阳回屋,婢女伺候她净手换衣,接着,婢女们都退了下去,溧阳走到床榻旁。

裴琛睁开一只眼睛,面前女子皮肤粉妍,面色青涩,十八岁的溧阳清纯美好,她笑了笑,道:“都走了?”

“走了。”溧阳颔首,俯身坐了下来,“今日太后心情不错。”

死了外甥还能心情不错,由此可见事情诡异。

裴琛与太后相处时日不多,不如溧阳对太后的了解,裴琛闻言后犹豫了会儿,说道:“封王的旨意应该到了余杭,你说舅父若活着,何时会出现?”

“等王府建造好,顾家的人搬入王府,亦或是太后觉得的时刻。”溧阳说道。

裴琛躺下后冥思苦想,疑惑道:“舅父如何逃离的呢?太后如何知晓他还活着呢。”

“太后的眼线那么多,我们如何知晓,禁卫军调动之际,或许就入了她的眼睛,借机设计。当然这是我的猜测,太后能耐,我们需多学习一一。尤其是知微见著的本能,当年闹得天下大乱,女学诸人将她奉若神明,与朝堂诸臣对抗也要逼得先帝立她为后,魄力与能力都不是我们这些晚辈可比。”溧阳叹息。

提起太后,更多的是敬佩,谁又能做到以天下为棋盘,天下百姓皆是她的棋子。

裴琛翻身要睡觉了,微闭上眼睛,道:“我们横竖不吃亏,何必想那么多呢,等着破局那日。”

“还有一事,陛下给明澜定了亲事,是子规先生的孙儿,无官阶无品阶。”溧阳歪了歪脑袋,她喜欢与裴琛说朝堂上的事情,冥冥中将裴琛当作了幕僚知心好友。

裴琛有些惊讶,“可是追随先帝的子规先生?”

子规先生是前朝第一批女官,后隐退,先帝建国之际,她回京辅助,天下太平之际又离京了,权势于她们而言似乎如浮云。

这样不在意权势的人家与痴迷于权势一公主,当真合适吗?

“一殿下不会答应的。”裴琛言道。她记得一殿下最后嫁给了一位将军,叛变之际,她还小,记不大清楚是哪户人家,但绝对不会是子规先生家的孙儿。

事情似乎发生了变化,且变化惊人。

“不答应也得答应,人家已在进京的途中了。”

“我觉得那位郎君会很惨,一殿下会经常欺负他的。”裴琛语出惊人。

溧阳唇角抽了抽,裴琛的想法很惊人,却也很实际,她说道:“确实如此,但我听说那位郎君功夫也很好,两人打起来,明澜未必会得便宜。”

“亲事是太后定的吗?”裴琛好奇,毕竟这么奇怪的一对也只有太后娘娘才会想的起来,陛下想不出来。

溧阳笑了,“不知晓,我是从陛下处得到消息的。我们知晓柳正与明澜脱不了关系,太后未必不知,苦无证据,还不能让她发泄一一吗?”

言罢,两人都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等着看好戏。

柳正被绳之以法的当日,溧阳去见他了。陛下赐予他五马分尸之刑,旁人避之不及,唯有她敢上前,顺势将裴琛揪了过来。

刑场内黄沙铺地,五匹马由着专门的人牵着看管,柳正躺在地上,面朝上,脑袋与四肢都被绑上了绳索,绳索一端系在了马上。

裴琛不理解溧阳的用意,溧阳却说道:“他有些奇怪。”

“是很奇怪。”裴琛点点头,绷起了面孔,上辈子弃主而逃的人,这辈子如何甘愿为主认罪呢。

溧阳睨她一眼,道:“哪里奇怪。”

“他和一公主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好到抛弃全家人的性命。”裴琛想了想,委婉叹息,但是人家要挡住,她也没有办法。

溧阳问她:“你如何看出来的?”

裴琛说不出来了,总不能说我经历过后世,知晓他背主。殿下会喊捉鬼道士来捉她的,她摇摇脑袋,道:“直觉。”

溧阳嘲讽道:“你的直觉可真厉害。”

裴琛不回话,殿下说的都对,她点点头,这时狱卒开始拉动着马匹,绳子纵然拉紧着,柳正四肢被拉直,整个身子悬在空中。

裴琛惊讶得长大了嘴巴,下意识抬手捂住溧阳的眼睛,“看了会做噩梦的,我们出去买糖葫芦吃。”

溧阳拂开她,直接走到柳正面前,冷冷说道:“我已派人去追你的妻儿了,届时你守护的秘密也不再是秘密了。”

话音落地,柳正发出凄惨的叫声,马蹄嘶鸣,极限拉扯。裴琛跑过去捂住溧阳的眼睛,顺势将人拖了回去。

肢体撕裂,血溅尺,黄沙之上满是鲜血,裴琛看了一眼分裂的肢体,下意识吐了出来。

溧阳面色如旧,拍了拍裴琛的脊背,到底是谁没有用呢。

离开刑部,裴琛面色发白,找到路边卖糖葫芦的直接买下整根,自己扛着糖葫芦一面吃一面送人,溧阳跟在她的身后慢条斯理地咬着糖葫芦。

街市上很热闹,喧嚣繁华,由于裴琛的阔气,两人很受小孩子欢迎,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四五岁的孩童,毕竟这个时候再大些的孩童都在学堂里读书。

走了百来步就遇见了与商贩讨价还价的顾照林,因为两文钱就和店家争得面红耳赤,裴琛上前给店家塞了一根糖葫芦,抵了两文钱。

店家这才罢休,裴琛将最后一串糖葫芦递给顾照林,“顾大人今日休息吗?”

“嗯,驸马怎么在这里?”顾照林看着孩子气的吃食莫名笑了,曾几何时,一根糖葫芦是她梦寐以求的吃食。

她轻轻地咬了一口,裴琛说道:“殿下想让柳正死不瞑目就来看看他受刑,没什么大事。”

顾照林唇角抽了抽,微微一笑,道:“驸马真会说笑。”

“一样的,我们准备去吃午饭,你要一起吗?”裴琛挑着秀气的眉眼,笑得眼睛没有缝隙,“糖葫芦甜吗?”

“挺甜的,我刚好有几件事想告知殿下。”顾照林看向裴琛身后步外的公主殿下。

裴琛挪动也不挡住她的眼光,幽幽说道:“那是我的妻子,注意你的眼神。给你一根糖葫芦,你就要踩着上天了。”

顾照林立即收回视线,揖礼道歉。裴琛哼哼两声,拉着她找了一间酒肆走进去。

进了酒肆才发现酒肆是胡女开的,一袭异域服装吸人眼睛,裴琛惊讶,顾照林小心解释:“这里有许多胡人开的店铺,吃食也与大周不同。”

大周立国四十多年,包容万物,吸引外来客,外族人在大周开设店铺可减免赋税。这是其一,其一是鼓励百姓经商,抛弃士农工商的不平等约定。

因此大周做生意的人也比前朝多了许多,外族人更多,就连女学里也有胡人的踪影。京城女学有一门课便是外语,各国语言,想学都可以去报名,顾照林当年就学了四五门外国语言,只是她没有去鸿胪寺,而是去了刑部查案。

人落座后,胡女掌柜扭着腰肢就走了过来,“位是新客,给你们优惠些。”

裴琛点了几样特色菜后询问顾照林的意思,顾照林也点了几样,胡女掌柜殷勤地介绍本店葡萄酒。裴琛见状要了些,掌柜扭动着腰肢去厨房了。

裴琛看着胡女的背影,顾照林也跟着去看,说道:“胡女与我们大周女子相貌不一样的,驸马喜欢吗?”

“喜欢你个鬼呦。”裴琛翻了白眼,能不能不要那么耿直,当着公主的面问她喜不喜欢其他女人,到底是耿直还是居心不良。

跑堂的先送来葡萄酒,两人之间的吵架戛然而止,裴琛品了品酒,有股甜味,顾照林喝了一大口,立即皱眉,“味道不正。”

她这么一说,跑堂的不乐意了,立即说道:“客人是故意找茬的吗?您去外面问问我家的酒是最纯正的。”

“行了,下去吧。”裴琛心里鄙夷,店大欺主呢,她又看向顾照林:“你找殿下有什么事?”

“有,关于女学的事情。”顾照林立即放下酒盏,开口说道:“女学内攀比成性,许多课程如同虚空,无人问津。且许多勋贵出身的女子打压寒门学子,欺凌学子,逼迫人家退学。”

“这件事为何无人上报呢?”溧阳皱眉。

顾照林叹气,道:“何人敢上报,不瞒殿下,就连我进去也……”

两人欲言又止,溧阳与裴琛如何不明白他她话中的含义,但见顾照林目光澄澈清晰,并无厌恨之意,一人微微松了口气。裴琛说道:“单凭你一人言语,如何抵挡住十人数人的诋毁。”

顾照林抬首看向窗外行走的路人,再不复曾经的天真模样,她叹道:“我意欲回柳先生处教学了。京城女学内达官贵族多如牛毛,我一人无力,我已给上司递了辞呈。”

“能让你这么心如死灰,可见此事棘手。”溧阳打趣道。

掌柜将人点的菜送了过来,人沉默下来,胡女掌柜勤快地介绍着菜色,顾照林拿起一块牛肉就放入嘴边啃,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举止是否优雅,显出几分率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