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阳看了一遍,指出几点不足,接着就将客人赶走了,没时间与他掰扯文学。
裴琛烧了后退烧,退烧不过半个时辰又烧了起来,反反复复烧了两日,大夫险些折腾疯了。
到了第三日的早上,裴琛才醒了,烧得有些迷糊,看着人也不说话,自己嘀嘀咕咕说了一句话:“这副身子太差了。”
溧阳没有听见,扶着她起来喝药,药水苦得她不行,翻过身子索性不理她,嘴里絮絮叨叨说这话:“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烧得糊涂了。
裴琛生着闷气,溧阳不知所措,看看婢女又看看裴琛背影,无奈摇首,只道一句:“今日初八了。”
裴琛没有回应,溧阳又摸摸她的脑袋,“烧着呢,脑袋烧坏了吗?”
“没有呢,你希望我脑袋烧坏了吗?”裴琛闷着脑袋说了一句,她晕的厉害,又犯困,全身又疼得厉害,醒醒睡睡,总觉得在做梦。
她困得又闭上了眼睛,累得不行,这副身子太差了,差到她想骂人的地步。
浑浑噩噩间,她回到了过去,坐在秋千上,穿着崭新的衣裳,梳着双丫髻,面前的婢女也是华美的衣料。她是郡主了,是殿下请封的郡主,小乞丐成了郡主,她的乞丐伙伴也送到了学堂里读书。
她看着忙碌的婢女,手中被塞了一根糖葫芦,她愉快地舔着糖葫芦上的糖泽,飘然成仙。
糖葫芦……
裴琛没动睁开眼睛,道:“糖葫芦……”
“什么?”溧阳惊讶。
“糖葫芦很甜的。”裴琛舔了舔自己干得起皮的唇角,转身看向溧阳,睁大了眼睛,重复一句:“糖葫芦很甜的。”
“哦,你想吃吗?”溧阳熬不住她这么期盼的眼睛,索性让元辰去街上买几根。
元辰眨眨眼睛,“没钱。”
溧阳:“……”
断情很识趣地一把拖走了不识趣的‘小弟弟’,领着人上街买糖葫芦。杭城街市很繁华,一条街上都是吃的,摆在屋内的,小摊支着小摊在街上叫卖。
元辰恍如老鼠掉进了蜜糖罐里,拉着断情买了酥糖又买了糖饼,兼之刚出炉的各色点心一样买了一包,最后想起了糖葫芦,索性将糖葫芦都抱了下来,抬着糖葫芦木棍回到客栈。
断情极好说话,元辰要什么,她买什么,丝毫没有怨言。元辰对她不觉多了几分好感,奇怪道:“你怎么不说我败家呢。”
“几百文钱罢了,怎么就是败家。”断情不解。
元辰撇撇嘴,很不客气地扯过一串糖葫芦塞进自己的嘴巴里。果然,大城市的眼光就是不同了,够交。
她阔气地拍了地断情的肩膀,“日后有人欺负了你,你便来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断情不理会傻人的傻言傻语,扛过糖葫芦就走了,剩下提着大包小包吃食的元辰。
一根糖葫芦让裴琛退了烧,溧阳托腮,很不理解甜食怎么就让人退烧了。裴琛生龙活虎地靠着枕头,小脸红扑扑的,但已经精神了许多,溧阳困得不行了,撑着脑袋就睡了过去。
裴琛吃第二根的时候才发现溧阳睡着了,轻手轻脚地过去抱起她,转身放在了床榻上,盖好被子,自己披衣坐在了桌旁。
吃完两根糖葫芦后,她觉得自己好了许多,起身去找断情询问这几日的事情。
俘获的禁卫军扮作的山匪留在了军营中,暂时由驻军看管,三日的功夫里,她们带来的兵也进入杭城。而驻军依旧在寻找顾朝谙的尸体,横山都快被翻过来了,挖出几十具百姓的尸体,顾家仆从的尸体也没有找见到。
当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裴琛沉默,咬着牙齿,断情继续说道:“今日初八,再过七八日就是中秋节,我们需要早些回京城。”
“今日初八?”裴琛一摸脑袋,病得糊涂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今日初八呀。”断情重复一句,不知驸马为何这么大的反应。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在一边吃酥糖的元辰,元辰依旧在吃,不忘朝她友好一笑。
断情抓狂。
裴琛默默回到屋内,脱下外裳挤进了被窝内,溧阳登时就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裴琛说一句:“今日初八了。你可难受。”
“我困了。”溧阳垂眸,旋即背过身子,不予理会。
裴琛小小声的哦了下,平躺下来望着屋顶,这回不敢睡了,若是睡过去的时候殿下发病了不好。
她努力睁着眼睛,双手放在小腹上,这间客栈似乎不大干净,屋顶上还有蜘蛛网呢,一圈接着一圈。
裴琛翻身,又看向床外,对着的是一张桌椅,桌椅似乎也有些老旧了,出现数道裂缝。
看了几眼裂缝,眼睛酸疼,她闭了闭眼睛,有些犯困。
不能睡,她又翻过身子看向里侧的溧阳,她推了推溧阳,“我有些困了。”
溧阳没有回应。
裴琛贴了过去,主动伸手抱住她,“殿下。”
溧阳轻颤,眼睛睁开,低头看向腰间的那只手,一时间,百感交集。
须臾间,她拨开腰间的手,朝里侧避了避,裴琛无奈道:“你非要等药性涌上来才肯吗?”
一句话击破了溧阳的心防,她不可自制的轻颤,裴琛蹭着她的肩膀,毛茸茸的发稍蹭得她发痒。
一时间,溧阳不知所措。
裴琛厚着脸皮再度伸手,咬着她的耳朵开口:“你看屋顶好多蜘蛛网,你看桌椅,好多裂缝呢。”
“你……”溧阳被她圈在怀中,脸上浮现一片艳丽之色,心如擂鼓。
裴琛的唇角贴着发烫的耳朵,齿间摩挲,溧阳轻.颤不已,裴琛身上还有余热,与寻常人的体温相似。这一刻,溧阳没有拒绝了。
裴琛继续胡诌:“你说那些网怎么来的?”
溧阳认真去想了,“蜘蛛结网。”
“那桌椅上的裂缝呢?”
“岁月太久,风化了。”
“那、我为何喜欢你呢?”
溧阳:“……”
“大概因为你傻。”
“不,因为你好看。”
溧阳忍不住笑了,肩膀微颤,裴琛没有笑,继续说道:“不对吗?”
“对的,你也好看。”溧阳随口说道。
裴琛终于开始了,唇角贴着耳后粉妍的肌肤,齿间微动,溧阳抿住唇角,忙开口说道:“糖葫芦好吃吗?我、我也想吃。”
裴琛疑惑,知晓这是她的拖延之计,但没有理由拒绝,毕竟插着糖葫芦的木棍就在床榻一侧,伸手就能抓到。裴琛爬起来去拽了一根糖葫芦递给溧阳。
溧阳不喜甜食,平常几乎不碰的,她更无法理解一根糖葫芦怎地就将病了几日的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咬了一口,又酸又甜,甜酸交加的口味与糖醋排骨有些相似,裴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数了数她棍上的糖葫芦,一共是七个。
溧阳吃得优雅,一个山楂球就能咬上七八口,而吃的过程中,她的眉头一直是紧皱的,似乎是不喜欢吃这样的糖葫芦。
裴琛并不催促,静静地看着,然后看了一眼木棍上的十几串糖葫芦,好心提醒道:“一串不够,还有十几串的,吃到明天天亮也不成问题的。”
溧阳默默抬首看着她,呆了呆,裴琛却笑了,笑得前俯后仰,一点都不像高烧不退的病人
溧阳默默地咬下一整颗山楂,然后狠狠地咬开,酸得牙齿都疼了,裴琛还在笑,有些讨厌,又有些可爱。溧阳忍无可忍,将手中的糖葫芦塞进她的嘴巴里。
裴琛差点被戳倒,扶着床沿才坐好,嘴巴里又酸又甜,她接下半串糖葫芦,眼睁睁地看着溧阳下床又拽了一串新的糖葫芦回来,溧阳理直气壮地告诉她:“这串太酸了,我换一个新的。”
“酸了就给我吃?”裴琛无法理解,善解人意的殿下去了何处,难道被岁月吃了?
溧阳点点头,“太后娘娘以前就这么多对先帝的。”
裴琛:“……”不学好,跟着太后娘娘都学坏了。
两人从温情脉脉的气氛中走了出来,各自捧着糖葫芦吃,溧阳不时点头:“这串挺甜的。”
裴琛生无可恋,几乎想要砸了糖葫芦,太酸了,店家不厚道,肯定不舍得洒蜜糖,酸得牙齿都快掉了。
裴琛几口就吃完了,迫不及待地下床找水喝,床上的溧阳慢条斯理的咬着山楂,甜得几乎眯上了眼睛,等裴琛捧着水壶回来,她都已经吃完一串了,目光在糖葫芦上徘徊。裴琛立即将水壶放下,扛着糖葫芦就走了,出门丢给元辰,“都吃了。”
元辰喜出望外,不等裴琛说第二句话扛着糖葫芦飞快跑了。
裴琛哼哼两声,转身回屋,关上门,插上门闩。
回到屋内,溧阳正在喝水漱口,两人对视一眼,溧阳放下水杯,有些无措地说道:“挺甜的。”
“甜能压住药性吗?”裴琛不厚道地反驳一句。
“不能。”溧阳委屈道。
裴琛仰天笑了,拉着她一道上床躺下,刚要做什么不好的举止,外面传来断情的声音:“驻军指挥使来了。”
“没空见他。”裴琛拒绝见人家。
断情说道:“他有急事,说是找到了顾先生一行人的踪迹。”
事关顾家人,裴琛没办法装死了,目光在溧阳脖颈上徘徊一阵,溧阳笑吟吟地回望着她。裴琛生气道:“药性发作别来找我。”
“青莞的药在。”溧阳抬手整理自己的衣襟,大有几分猖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