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砂是被痒醒的。

有什么粘稠而湿滑的东西似乎轻轻撩开他的裤腿，摩挲着他的脚腕，卷量着他脚腕的弧度和尺寸。在颜砂想翻身时，那东西慢悠悠的向上，螺旋形顺着小腿向上，留下粘腻的水渍。

就这么跨越了大半个身体，在衣服下的触须蠕动着，最后来到颜砂微抿的嘴唇旁边。

像是小心的撬开易碎的蚌壳，那东西在颜砂唇边打转，不断变换着角度，直到最后下定决心似乎要往里钻去。

颜砂迷迷糊糊道，“走开。”

触须抽动一下，扭捏的舞动着像是打招呼，然后灰溜溜的蹭了蹭颜砂的脸颊才不舍的溜下去。

揉着眼睛，颜砂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之前周围五颜六色的花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穷无尽的触须之海，他手掌下、屁股下、大腿和脚掌下方全是扭动的触须，远处看就像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蠕虫。似乎有东西还想顺着裤管钻进来，颜砂跳起来猛地跺着脚，踩扁了几根触须却有更多的补上。

而触须之间拥簇的，居然是死去的特级污染者“冰之魔女”。

曾经堪称无敌的最强污染者轰然倒下，触须们毫不费力的拖着，像在拖一条并不沉重的死狗。但他们朝颜砂扭动的愈加狂热，只是话语依旧晦涩难懂。

但颜砂却又听懂了。

这回不是吾神，也没再称呼他为神明，而是——献给您。

一瞬间，肚子很疼，刚才被强硬塞进喉管里的碎片仿佛灼烧着一切。

颜砂朦朦胧胧的睁眼，身下是衣服叠成的垫子。旁边的垫子依次躺着另外几个新生。明显因为疲惫不堪都在沉睡。

而火堆旁边有两人在小声交谈。

火光映着那人的脸，如琉璃般仿佛要融进暖绒的火焰中。他正在喝水，身上干净的和沾满泥巴的海因里希对比鲜明——居然是白月蛟。

这一刻，颜砂怀疑自己陷入了另一个梦境。

但他们两个正在说话。

“好学弟，白学弟，你过来之前有没有向教授打听一下，我的实践分够了没有？”

“你私自跑来这一趟，不倒扣就不错了。”

“我靠，我的仙英座舞会啊，我的自选舞伴啊……”哀嚎一阵，海因里希又正色道，“对了，你怎么来的，这边的监控器可都被冻坏了。”

“虽然指挥官没下命令，但下面的军官可不敢怠慢你，他们命令就近开展救援，我正好在这边办事，”白月蛟看了一眼通讯器，“正式的救援艇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

“办事？你来办什么事？”海因里希狐疑，“有什么事要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办？”

“你没发现这里的异常吗？不正常的寒冷，冰冻，异常的天气……”

白月蛟叹了口气，他看向溪水上的薄冰，又看向被冰冻的叶片，而海因里希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良久他才低声卧槽了一声。

海因里希左右看看，用手掩住嘴唇声音压得很低，“上面怀疑是冰之魔女？”

在他不敢置信的视线中，白月蛟点了点头。

“但是冰之魔女……应该在十年前已经被陛下解决了啊，”海因里希声音更小了，“听说当时陛下都暴走了，因为冰之魔女杀死了他的挚爱，这是真的？”

这下白月蛟既没有点头又没有摇头，好歹跟着皇族议事厅那边混，学弟你给个话呗，海因里希还想继续说，但看见颜砂已经清醒后，才嬉笑着闭上嘴巴。他拍了拍白月蛟的肩膀，这才坐回原位。

镇定了一下精神，颜砂也走到火堆旁边。

白月蛟打量他一眼，居然把手中的水杯递给他。颜砂轻声说了句谢谢，他仰头就喝，刚才就灼痛的肚子似乎这才舒服一点。

他没注意自己嘴唇挨着的位置恰好印在白月蛟刚才印下的痕迹上。

但白月蛟注意到了，但他没说话，全程看完颜砂咕嘟咕嘟把一整杯水都灌进肚子，他又垂眸给他倒了一杯，颜砂又再一次喝完。

直到三大杯水下肚，他才摸着微鼓的肚子，满足的叹了口气。

“谢谢学长。”颜砂冲白月蛟笑了笑。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冰之魔女？”

没想到他们反应会这么激烈，白月蛟一向冷静的面庞都显得有些崩裂，还是海因里希直接神色紧张的问：“你都知道多少？”

那阵势好像他一个答不对这俩人就要拉他去洗脑。

但颜砂知道的可太多了。

比如游戏的最强boss，也是迄今为止最强的污染者——冰之魔女曾是上一代人的噩梦。

能够操纵极强的冰冻能力，顷刻之间毁灭一座城池。而且能力几乎是瞬时发动，没人知道它的目的，没人知道它会游向何方。

袭击的第一个城市在北方，至今仍被冻在冰雪之中，没有专业设备根本无法靠近。

但只要去了就会发现，那里的所有居民都被冻在结实的冰层之中。

高楼、区政府办公厅，餐厅、游乐场……全部被瞬间冻结，甚至连过山车上的人们冻在冰层里的表情都被定格，是生前最后那瞬间的惊恐。

让人忍不住好奇，如果凑近那些人的眼睛，是否可以看到倒映其中的冰之魔女本体。

还有那狩猎队里……至今仍被保存在冰山里的一百零三条鲜活的生命。高层似乎几次想把冰山捞回仙英座内，但因为工程量和耗资问题最终无果。

没人知道冰之魔女下一次会袭击哪里。

而在游戏里，颜砂无法直接击溃冰之魔女。

直到某次他用至高神账号再次面对冰之魔女，直视对方的眼睛发动了“自杀”的指令，才得以胜利。但即使对方死掉，恐惧却仍然牢牢盘亘在帝国人们心中，当时仙英座的天气由系统操控，变成四季如春，冬天这个天气直接被抹除了——首都没人再想体验噩梦般的寒冬。

但这些无疑不能说出口，最后颜砂只好选择装傻，又是困意上头，他只好回到自己软乎乎的垫子上。

他又做了个梦，久违的梦到了现实世界。

十七岁那年，他花钱在二手网站上买到了人生中第一台电脑，主机看不出牌子，显示器是戴尔的，还附赠一个假雷蛇的键盘。上一任主人用了四年，电脑屏幕和键盘全是灰尘，显卡也有小毛病，屏幕时黄时蓝，更不用说那堆灰尘在阳光下像是落满雪花。

但颜砂先是细心的擦干净键盘，又把键盘倒过来抖干净里面的烟灰。他花一个小时清理好屏幕，然后美滋滋的捧着下巴，盯着屏幕里他的第一款恋爱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