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是阖家欢乐的日子，陛下却在太上皇那里受了气，可不更想念母妃了，再加上喝了点酒，情绪便外露了。好在这些年经营下来，宫里也有不少忠于陛下的人手了，轻易不会把事情漏出去，好叫陛下在今日松快一会。

经过整修，景阳宫已经不再破败，好歹是个宫殿模样。水清先去母亲起居过的各个房间看过，又在侧殿里母亲给他开蒙时坐的炕上歇了一会，最后从后门出去，到了后院里。

挨近墙角的地方有两块大石头。这里原先不过是堆放残余建材的地方，因此除了这两个大块头之外，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石头木板木条沙土等，颇为杂乱。

曦月来到景阳宫以后，嫌弃这乱糟糟的有碍观瞻，便它们都收拾了，以两个大石头为中心（因为搬不动），木材做了简易栅栏，小石头点缀起来，再在间隙里种上花草，一番收拾后颇有小花园的意思。

曦月收拾好之后，拉着闷在屋里读书的他出来看，人小鬼大的教他：“生活要认真！要有情趣！我废物利用了下，是不是看着心情好多了？”

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连带着这小小的天地都明媚起来，明明身在最艰难的冷宫里，她却像个无忧无虑的仙子。

水清的手一寸一寸的拂过左边的大石头，这块石头上有十个歪歪扭扭的福字，是曦月每一年除夕刻下来送给他的。

因为愧疚自己刻字不好看，她后来别出心裁在福字左右加上了各种小花边，就像正经福纸上的花纹一样。最开始是直线边框，后面有了祥云（其实只是曲线）、小花、灯笼、铜钱印，有一年甚至是猫爪印，实在可爱的让人忍俊不禁。

只可惜断在元和六年。

右边的石头上是他的刻字，比起左边的石头，又多了五个福字。曦月一向很看得开，新年的福字没有也可以，自己给自己写也很开心。

但是他看不开。母亲去后，他还真心想要分享福气的只有她。每年他写了那么那么多的福字给别的不相干的人，却无法光明正大的给她一张，只能提前一个多月或者过年后来刻好。

按照曦月的理论，生活要有仪式感，所以他知道对于她来说，不是新年期间的福字都是没必要意义不大的，他只好一个人来。曦月之后也再没回景阳宫看过，这五个福字便孤零零的没有对应的立在那。

想到今年给她送去的五个福字，水清怅然一笑：也不知道她收到会不会开心呢？会不会想起他？

皇宫里的日子对她来说如此压抑无趣孤单郁闷，去宫外就开心多了，看她信里写的多姿多彩的故事和情报，新年的来信里还会给他分享八卦了，可见确实活泼明朗多了。

这时，顾总管走近了，他低声回禀道：“陛下，天色晚了，该回去歇了。”仓促准备不够充分，再久可能就要被人察觉了。

水清微微颔首，他早已恢复清明，大步离开了景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