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露听完这段堪称炸裂的开场白,霎时间明白了面前这少女是谁。

——大名鼎鼎的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

……原来她逢人就喜欢开口拉生意的性格不是江湖谣言,居然是真的??

你们往生堂店面是怎么还没被人砸了的哟……难道是因为有岩王爷坐镇保佑?

司露叹了口气,试图和胡桃解释“自己和钟离不是合葬的关系”。

胡桃十分理解地点点头:“哦哦,我明白的。”

司露很欣慰。

“你们都还年轻嘛,没关系,我们也接受预订的!早早选好墓址,还能应对往后的通胀!早买早享受,晚买……也没折扣!”

司露:……

“……不是很想拥有这样的享受、和折扣呢……”

司露扶额,决定直接换个话题,“那个,我是来找钟离的,他人在这里吗?”

说着她为了强调自己的来意,还将钟离的外套从背包中掏了出来,“他的外衣落在我这里了,我给他洗干净送过来了。”

……不是她的错觉,胡桃在那一刻看她的眼神,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她的目光在钟离的外衣和她脸上打转了好几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换成了一句。

“那你随我来吧。”

司露终于得以跟着她进了往生堂。

出乎意料地,入目可见的不是预想中的棺椁寿材,是一方普普通通的院子——说普通其实也不确切,哪怕以司露这样对园林艺术毫无研究的人来看,这也是一方设计得极为出彩的庭院。

亭景错落,山石相映,只是一方咫尺之地的庭院间,竟让司露仿佛看到了绝云间的瑰丽盛景。

“这是钟离鼓捣的。”

胡桃在前面引路,看到司露的目光定在了院子上,自然地给她介绍道。

“之前这里是放寿材的空地,他来了之后非要说什么风水不好——笑话,本堂主会比他不懂风水吗?明明是他自己想要鼓捣院子!”少女气鼓鼓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嘟囔道,“……这一个庭院就花掉了往生堂将近一年的盈利额……他还拿契约压我,不让我扣他的工资!”

司露:……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原本居然真的是放棺材的”还是“岩王帝君竟然一毛不拔”。

——不,后者已经是没必要吐槽的东西了。

“往生堂的常驻员工都有自己的住处,虽然在堂里给他们置办了房间,但都不在这里过夜。钟离应该也有自己的住处,经常几天不见他人影,但却比其他的员工更喜欢堂里的房间。”

她带着司露拐过弯弯绕绕的长廊,司露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声:“……那看样子,他的房间应该自己也改造过了吧?”

看胡桃的神色就知道答案是肯定句。

“那次我学乖了!我先和他签订契约,装修费从他工资里扣!”

……但是看你的神色,那一次你也没有捞到便宜好处呢。

司露默默咽下这句话。

胡桃在深处的门扉前止步:“喏,就是在这里。”

说着她伸手象征性地敲敲门,“钟离,是我。”

门内传来钟离的轻声回应:“进。”

木门敞开,低调古朴的房内装饰映入眼帘,倒是让司露吃惊了一下。

——他房间的装修风格居然这么节约??难道是因为要从工资里扣吗?

胡桃“啧”了一声,“别被这屋子的外表骗了,他没在装饰上搞花里胡哨,但细节一个不落,你看看桌上的镇纸,一方就要十万摩拉!”

司露倒吸一口凉气。

胡桃带着司露拐过屏风,还没见人,先闻了一声无奈的叹意。

“不是说了,今日不见……”他话还没说完,便抬头,与屏风后的司露四目相对。

大概是因为平日里常穿的那件外套在司露那里,又或是他此刻只是在自己房间内,钟离斜靠在床榻上,只套了一件松垮的白色长衫,一贯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也披散在身后,翻书间滑落几缕深褐挑染的鬓发。

在那一瞬间,司露突然明白了他身下的那方斜塌,为何名为“美人靠”。

“美人”钟离见到胡桃身后跟着的司露,眼中的愣怔不似作假,反而让司露疑惑了。

你不是岩王帝君吗?按你五感的灵敏程度,早该在门外就知道我来了吧?

胡桃十分熟稔地走上前,坐到旁边的小桌旁。

“你只说了‘不见客’,但这位——”说道这里,她才想起来刚刚自己还没问司露的名字,于是顿了顿,“——将来要和你合葬的小姐,并不是‘客人’吧?”

司露:……

眼看着钟离眼中的疑惑更甚,司露扶了扶额:“……我不是,我还没有任何考虑身后事的打算,胡堂主的性格……你知道的。”

钟离了然地点点头,那边胡桃像是也了然了什么。

“你昨晚一晚上不见人,回来就虚弱成这样,今天早晨这位小姐又拿着你的外衣来找我——”

胡桃“嘿嘿”一笑,仿佛窥见了什么惊天神秘:“——我们的客卿先生,原来也有老树开花的时候?早知道你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却实际这么虚,就该提前让白大夫来给你补……”

“胡堂主。”钟离“啪”地一下合起了手中的书本,“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胡桃摆摆手:“我懂,我懂,我都懂”

钟离:……不,你不懂。

司露:……你在懂什么?

胡桃拍拍手,站了起来,一幅十分体贴的样子告了辞:“人我带到了,我就先走了,你们放心,今天堂里没人,我也不在,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的。”

说着她笑出一脸狡黠的神色,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钟离房间。

徒留一脸懵逼的司露,看着离去的胡桃,又看了看钟离:“……她懂什么了?”

钟离扶额:“……不懂。”

司露茫然:“啊?到底懂不懂?”

钟离轻轻一叹,不再和她饶舌:“……司露小姐今日前来,只是还衣服?”

司露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将手中的外套递了过去,“啊,对,你的外套我洗干净了……”

说着她微微打量了一下钟离的神色,看上去仿佛与平常没什么两样,但细细观察过去,那双向来温润的深瞳中似乎掩着几缕疲色。

联想到刚刚胡桃说他昨晚回往生堂“那么虚”,现在又在床上这样躺着……

“你生病了?”问完这个问题,司露自己都觉得有点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