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少摇摇头,“我说了,我是他的‘兄弟’——按照人类的定义来说,我们拥有同一个‘母亲’。”

司露:……你也是那倒霉母亲的孩子啊。

“我的‘出生’是在他之前,‘母亲’莱茵多特最满意的造物,”阿贝少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中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只是在陈述微不足道的事,“但是我没能通过‘测试’,于是我成了失败品,葬身了龙腹——说起来,我比你想象得还要早认识你。”

司露愣了一下:“我?我们见过?”

“准确来说,我曾在杜林体内见过你。”

司露:???

“我被判定为失败品后,被投入了杜林的食料中,充当了腐殖层造物的养分,但我幸运地保留了几分意识,对外界仍有感知。”

司露对于他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自己被当做了自己‘兄弟’的食物”这件事表示震惊,说话都带上了一点磕巴,“所、所以杜林……”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将现在的我看做是它。”阿贝少笑了笑。

司露:“……啊?”

“杜林被特瓦林夺去生命后,心脏被保留在了雪山上,经过五百年时间的成长与融合,它的一部分意识,已经彻底与我本身融为一体。”

他抬手,轻轻摸住自己的左胸口,“我能感受到它每一分快乐与哀伤,我的脑海中存在所有它留在世间的记忆……”

他闭了闭眼:“漂亮的龙、温暖的汤,还有那朵最终消散在风中的不知名花朵……它都感受到了,那是它短暂的生命中屈指可数的快乐,如果它还能开口的话,我想它会对你们说一声谢谢。”

“你继承了它的记忆?”司露盯着他,试图在他的身上找到一些杜林的特点。

“准确来讲,是融合——记忆塑造人格,但一个人的成长却不仅仅为一份‘记忆’影响。”阿贝少缓缓解释,“我记得它经历的一切,我能感受到它对你们的善意与喜爱,但我不是它。我也不是从前被当做‘失败品’的自己。”

他轻轻伸手,抚摸上脖颈处的印记,“我是一个全新的生命,大炼金术师莱茵多特两种造物的结合体,自诅咒中诞生出对生命的渴望,最终接受属于人类‘瑕疵’的,一个全新的生命。”

司露被他长长的定语搞得有些昏呼呼的,她想了想,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那……你的审美正常吗?”司露解释道,“就是,比如会不会觉得那种流着脓血的瘤子是漂亮的花什么的……”

阿贝少:……

他大概也没想到她第一句话会是这个,随即他的目光凝向了司露,似乎在细细观察她——那是一种克制又不冒犯的目光。

半晌,他开口,“我觉得你很漂亮,这算是正常的审美吗?”

司露当即眉开眼笑,“正常,太正常了。”

盘在她脖子上的菜菜无语地缩起了脑袋。

“杜林对你的孺慕天性,多少也影响了一些我,”阿贝少看着司露,勾了勾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将你称作‘母亲’。”

司露当即把头摇成拨浪鼓:“……这就不必了。”

然后她才意识到对方前半句说了什么,“等会儿,你说你把我当做妈妈——当然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有槽点了——但是你都把我当做母亲了,居然还派那只骗骗花来对我下手??”

这可真是孝死她了。

阿贝少难得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司露:??这是没有问题的事吗??

然后她转念一想,他们家现在目前三个孩子,杜林被他母亲当做毁灭的工具,阿贝少又因为没能完成课题被投入了龙腹……

行吧,提瓦特母慈子孝的最佳典范——不能以正常的亲子关系去理解这家人。

她决定不再去深究这家人的亲情观念,转而问道:“所以昨晚那个梦……是阿贝多的梦,还是……”

“光瓶的使用手册已经写完了。”

阿贝多的声音从试验台后传来,仿似不经意间打断了她的问话。

他站起身,折叠好纸张,找了一个袋子,将三个瓶子连带着使用手册一起装了进去,交给了司露。

“东西都在里面,我送你下山吧。”

司露心里想着自己直接队友传送到秃秃那里,摇了摇头刚想拒绝,接触到了阿贝多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有话想单独和她说。

她转而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阿贝少这时就显得很善解人意,回到营地开始整理试验器具,没有过来凑热闹的意思。

阿贝多将司露送出营地,一路到了山脚,确信已经离得营地远远地,司露这才开口。

“阿贝多先生想说什么?”

“关于你和默菈先生的事,你不用担心,

我无意发表看法,也不会向任何人说。”阿贝多开门见山。

司露:“……不是,你不要说得我和他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关系一样。”

她想起之前因为真假阿贝多的事,她无意中在阿贝多面前暴露了自己和默菈有“特殊的通信方法”这件事。

她叹了口气,“其实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没有担心过这件事。”

“为什么?”阿贝多有些好奇。

司露顿了顿,随即有些狡黠地眨眨眼,“大概是因为,我也掌握了阿贝多先生的秘密?——比如你在营地里藏了个人什么的。”

阿贝多:“……我和他也没有‘图谋不轨’的关系。”

好嘛,搞到最后只有默菈和阿贝少有图谋不轨的关系是吧。

阿贝多也跟着笑了起来,“你知道对于一名探寻世界真相的炼金术师而言,最重要的美德是什么吗?”

司露想了想:“知识?”

“恰恰相反——对于很多学者而言,知识等同于诅咒。”他在这个话题上点到即止,没有多言,转而回答了刚刚的问题,“最大的美德,是学会扼制自己的好奇心。”

司露微微顿住脚步,有些意外会从阿贝多的口中得到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