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杯子,“你能感应到他去了哪里吗?”
温迪笑了出来:“他身上带美酒了吗?”
司露:“……没有。”
温迪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司露嘟囔了一句:“他明明带着神之眼……你都找不到吗?”
都说神之眼是神明视线的注视,温迪真的“注视”不到散兵吗?
“他的神之眼不是被你炼掉了吗?”
司露一口酒差点呛到喉咙里:“那是在梦里好吧!那都是假的!”
提瓦特虽然有那么点神神鬼鬼的,但总得来说还是有守恒定律的,如果梦境里的东西都能影响现实的话,现在的世界上应该有两只阿贝多。
温迪笑了一声,“大部分梦中的物质都是假的,但总有些东西是‘真实’的。”
“比如?”
温迪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司露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后沉默了半晌。
“……但他把那颗‘心’劈碎了。”
温迪弯了弯眉眼:“那颗‘心’是真实的吗?”
司露这回反应很快,“你也说了,我思故我在,都是在做梦了,还管它是不是‘真实’的吗?”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退一万步来说,‘心’不是真实的,得到心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那颗心不能带出梦境,但“得到它”的充实感,却能长久镌于体内——这也是司露觉得自己计划可行的原因。
“所以,心代表着‘感情’?”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司露眉目一动,“我不觉得。”
“欸?”她斩钉截铁的回答也让温迪有些意外,“……这么肯定?”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左胸口。
“噗通噗通”的心跳声由手底传至耳畔,她的体内正存着一颗鲜活的心脏。
她点点头,肯定道,“是的,有心的人不一定有感情,”她顿了顿,又想起了散兵,“没有心的人……也不一定没有感情。”
那疯子的感情可太充沛了。
“那么,你此刻的心烦意乱又代表着什么呢?”温迪轻轻一笑。
司露一怔,看向温迪,他笑得依旧很温柔。
“风都告诉我了哦。”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从梦境中出来后,司露的情绪便很不稳定。
起初她以为那是因为任务失败而产生的挫败感,但似乎又夹杂了别的什么。
不,不是从梦境出来后。
在梦境中时……
“代表着困惑。”她叹了口气,“因为我觉得我脑内的‘人类感情解析模块’停止运转了。”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钢铁直女在人类社会生存的本能。”司露浅浅讲了个冷笑话。
温迪歪了歪头,像是没有get到。
司露想了想,反正温迪也快去休眠了,那今晚的践行稍微多说两句问题也不大。
她于是挪了挪座位,向他靠了靠。
“你见过有一种人吗?他们是人类,活生生有血有肉有心有肺的人类,但是他们体会不到人类应有的感情……不对,这么说也不准确,至少一些激烈的情绪还是很能体会的,比如愤怒什么的……”
她叹了口气,“不,准确来说,不是‘体会’到的,是‘学习’到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感情对于司露而言只是存在于字典里的字句,看得见、摸得着,却从不存在于她身上。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是在四岁那年的孤儿院中。
自从司露有记忆以来,她就在孤儿院中长大,那一年,温柔和善的生
活阿姨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永远离开了人世。
司露站在号啕大哭的同龄孩子之间,面无表情。
他们为什么在哭?哭代表着什么?
她见过孩子们哭——被抢了玩具、和同伴打闹、被领养家庭送回……
但这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
而且……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一起哭。
还有角落里的花花小朋友,司露明明在前一天还听到她说,“阿姨收走了花花的美工刀,阿姨最坏了!花花讨厌阿姨!”
讨厌——她说讨厌。
现在她讨厌的人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她为什么会哭呢?
哭代表着伤心,可是,为什么会伤心?
司露抱着玩具熊,穿过哭闹的孩子们,一个人回了房间。
后来她去院长的办公室交作业,却从露了一道光的门缝中听到了意想不到的窃窃私语。
“……那孩子……本来还以为只是迟钝点……”
“……可能只是吓傻了……”
“……她是不是,心理不太正常?联系医生……”
“……我去联系……医生……如果真的是疾病的话,得尽早治疗……”
她从那时起知道了,那是一种“不正常”。
不可以不正常,会被当作异类的。
司露走到厨房,偷偷拿走了一个洋葱,回到房间后哭了个惊天动地。
整层楼的孩子们都被吓醒,老师赶到她房间安慰她,她一边抽噎着一边将洋葱藏到枕头底下,拉住老师的手。
“阿姨……阿姨……阿姨不在了……”
她明显看到老师松了口气——她知道,她在老师心中变回了“正常”的孩子。
从那时起,司露学会了“合群”。
再长大点后,她试着探究过自己的情况。
最开始她以为自己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但在遍览各种研究与案例后,她又觉得自己不至于到那种程度。
她只是“不懂”感情,却并非冷血。
她不会将自己视为比普通人更高一等的存在,她只是“不懂”。
她不想杀人,没有任何在刑法边缘大鹏展翅的冲动。
她只是……真的“不懂”感情。
像是所有人类与生俱来的、大脑中处理感情的模块被硬生生抹去,无法正常工作。
人无法驾驭一个自己不曾见过的东西。
她于是开始训练自己,重新给自己装上那个正常人必备的模块。
她将它称为“人类感情解析模块”,她终于得以渐渐融入了正常人群。
司露当然不会对温迪说那么多,只是笼统地概括了两句,最后她抿了抿唇,像是叹息般出声。
“温迪……散兵会哭。”
她想到借景之馆中面无表情的人偶,精致的人造物,生而不该有瑕的容器,却会哭。
“他是个人偶,但他生来就会流泪。”